“但我已經知道真相了。”
他無法放棄真實,去選擇虛幻。
餐桌上裝飾用的玫瑰花枝跌落在地,像是滾落的血珠,轉瞬間又被驚惶的人所踩碎。
南星勉強地笑了起來,他目光掃過周圍的所有人。
“……蘇淮自殺,是因為——”
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吐字輕柔而又字正腔圓。
“我已經死了,對吧?”
早該發現的。
明明面容病弱卻又身體輕盈、所有人第一眼見到他時眼底的震撼、顧思那過于異常的反應、顧景從唯物主義者變得迷信、小剛說有鬼卻又确信鬼不可能是殺死蘇淮的兇手……林林總總的,零碎的線索實在是太多了。
好似命運初始就埋下了伏筆。
以及最終決定性的線索——蘇淮為了他而學醫,并且絕望地自殺。
瘋子。
南星無聲地笑了。顧景确實是瘋子,因為他竟然要與死人舉行一場婚禮,多荒謬的笑話啊。
顧景一直在說這是值得高興的一天。
不僅是因為這是他們倆的婚禮,而是因為他終于又見到了他。
就在南星說出“真實”的這一刻,顧景頹然地閉上了眼,像是被宣判了死刑。
其他人也沉默下來。
小明有些慌張地說道:“南星,我們不是故意對你隐瞞這件事的,隻是……”
“因為我不能意識到自己是‘鬼’嗎?”
南星看向自己的手心,從他察覺到真相開始,那裡就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在消散。他正在一點點的消散。
“對……”小剛捂住臉,“其實一開始收到顧景的請柬時,我們都覺得他瘋掉了。但是他說他有辦法能讓我們再見你一面。”
說着說着,他的聲音裡沾上了點苦澀,“對不起,南星……我沒能見到你最後一面。”
小麗眼眶濕潤,她抹着淚水,“會長,你曾說過,你的父母已經去世,隻有蘇淮是你的家人,而我們是你在大學裡最好的朋友。”
“你真的很好,”她自語着,“……對每個人都很好,但是為什麼,我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你會那麼不幸。”
蘇淮是為了他而學醫。
南星握緊手而又松開,原來劇本裡的“南星”也與現實中的他一樣啊。
“我是病死的,對嗎?”
天生被病痛所折磨,永遠徘徊在苦痛間。唯有在死亡之後,才能擺脫痛苦,得到安甯與輕盈。
“南星”铤而走險囚禁顧景,也是因為他備受病痛的折磨。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他陷入了瘋狂。
沒有人吭聲,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帶着同樣的低落,他們默認了南星的說辭。小紅再也不用去克制自己的悲痛,崩潰地哭出聲,“抱歉,南星,從再見你開始就一直在忍着,但我當時真的差點就在你面前失控了。我差點就在你面前哭出來了。”她自嘲般笑了下,“你以前就經常說我控制不好情緒,确實,我一直做的不夠好。”
南星對這些副本角色的悲傷毫無實感,他新奇地垂首,看見自己的身體正一點點的破碎,指尖散逸着金色的光點,宛如蝴蝶飛舞。
被硬生生縫合起來的拼圖,重新打碎了。
“但我也很好奇,”他連說話都帶上了回音,輕靈的聲音回蕩在教堂内部,“為什麼我能作為鬼站在這裡,顧景,你做了什麼嗎?”
顧景隻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臉上總是帶着笑容,燦爛的笑、陽光的笑、溫柔的笑、不屑的笑……而此刻他褪去了那張笑臉面具,表情就像個黑洞般,似乎吞噬了所有情緒。
他的聲音也溫柔到毛骨悚然的地步。
“學長,你不會想知道的。”
砰。
一聲槍聲響起。小紅還在流淚,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一顆子彈就貫穿了她的身體,刹那間血流如注。
伴随着其他人的尖叫,小紅的身軀重重倒在地上。
滿地血泊中,她驚愕地睜大眼,臉因為恐懼和疼痛而扭曲。
顧景手上拿着手/槍,笑吟吟地說着:“好了,煽情戲碼就到底為止——來點更刺激的遊戲吧。”
原本聖潔、雪白的教堂在不知不覺間染上了血色,窗外升起了血色的殘月。女神像緩緩皲裂,頭顱掉落在地。地闆上浮現出血紅的符文,交錯的藤蔓纏住了場内所有人的腳踝。
而南星懷中的玉佩開始發燙,上面的拘字亮了起來。這一瞬間,仿佛有某種大力硬生生将他的靈魂縫合在了一起,原本散逸着的光點開始收束。同時仿若撕裂般的疼痛感自靈魂深處傳來,南星被疼得臉色發白,忍不住呻/吟起來,“好疼……”
“請留在這裡吧。”
顧景的表情依然是溫柔的,“為了學長能夠複活——請你們獻出自己的生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