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樓。
甘靈青看見單獨返回的容荷，臉色變得難看，“怎麼，表哥還不過來嗎？”
“奴婢打聽過了，大少爺自從府學回來後，就守在書房畫着畫，還誰也不讓瞧……”
砰！
甘靈青砸碎了一隻青瓷茶杯，“哼，我就知道他心底還有人，那畫恐怕是在排解情思。”
洗塵宴那日的計劃，她試探過，表哥應該是沒有得逞，甚至沒讨得半點好處。
哪怕這樣，他還是對沈清念念不忘。
“這狐狸精，都嫁人了還想勾引别的男人。”甘靈青咬牙切齒，可下腹有些抽疼，疼的她額面冒出絲絲冷汗，“容荷，你去沏些熱茶來……”
容荷眸光微閃，“姑娘，奴婢鬥膽問一句，你這兩月的月信可還準時？”
似乎想到什麼，
甘靈青愣了會，随即眼瞳一亮，臉色浮現喜色。
“這兩月好像沒來……難道我……”
容荷大聲祝賀，屈膝行禮，“恭喜姑娘有孕！”
這一句擲地有聲，
巨大的喜悅沖擊着甘靈青，她竊喜腹中好大兒來得及時，古人那麼注重血脈，她懷了俞家的種，怎麼也該被重視。
“太好了，我有了表哥的血脈，怎麼着也得給我正妻之位！”
見她不停地撫摸着看不出隆起的肚子，容荷面上樂呵的微笑，心底卻啧啧，無媒苟合的暗結珠胎，還這麼不知羞恥，憑着肚子就想上位大夫人的位置。
真是癡人說夢！
甘靈青撫摸了會，忙囑咐容荷，“你快去請府醫來，我要問問，這一胎是男是女。”
比起女孩，她更希望是個男孩，俞化風尚未有正妻，她一舉得男，又是宮氏的親外甥女，想來更有機會被娶為妻。
容荷點頭，眼角末梢卻極快滑過一絲鄙夷。
待人走後，甘靈青在房中踱步幾圈。
那份得知孕信的心情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她思忖了會，又喚了房中的丫鬟，“戴上些話梅果脯，随我去一趟姨母那邊。”
得知甘靈青來見，宮氏正在指揮丫鬟們打掃庭院，最近府裡移植來些江南的夜香蓮，還未穿過月洞門，便被一陣濃沉馥雅的花香浸潤鼻尖。
她難得的好心情，也不免多了絲掃興，擺了擺手，“讓人在外候着會。”
接過命令的嬷嬷，自然也瞧出主子的不滿，趾高氣昂的跨過月洞門，下了台階。
見甘靈青眼眸冒着星亮，聲音掩不住急興，“快引我去見姨母，我這有好消息要告訴她，你可不誤了這時辰。”
不等嬷嬷開口，她扶着容荷的手，小心翼翼的護住肚子，就要往前走。
“哎呀，表小姐，不是老奴不讓你進去，實在是現在夫人抽不開身，現在庭院正搬來……”
甘靈青聽此話，卻不免生了絲惱意。
懷了俞家的血脈，她可就是俞家的大功臣，這老虔婆還在她面前，賣弄口乖？
不由分說，甘靈青一巴掌呼到嬷嬷的臉上。
老橘皮紋路的面皮，幹癟突骨，那雙嬌生慣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掌心，蓦地一閃而過。
随機而來滋生細密的麻痛感，
像被百根銀針同時刺穿，這股痛疼讓甘靈青臉色扭曲了瞬。
“啊——”
捂着臉的嬷嬷，頭都被打歪了半邊發髻，她睜大眼睛，驚顫着聲音，“你居然敢打我？”
饒是她在宮氏面前得臉這麼久，也不是沒受過磋磨，隻是榮光了大半輩子，再也沒有哪個不長眼的小賤蹄子，敢騎在她頭上拉屎拉尿。
今兒，就有個不怕死的惹到她。
“打了你又如何？不聽話的東西，給你一耳光讓你清醒，我是主子，你是仆，我想進去，你有什麼資格來攔我。”
說這番話，語氣不留絲毫客氣。
甘靈青從前必定是對這老虔婆畢恭畢敬，不過是看在這老家夥是宮氏身邊的得力心腹。
但到底也是個賤仆，再說她又懷有貴胎，這老婆子攔人碰到她肚子，那就罪該萬死。
嬷嬷沒見過她這麼無禮的一面，之前可都是畢恭畢敬的，卻沒想到溫柔乖巧的一面竟然都是裝出來，哄騙人的。
“老奴……表小姐随老奴進來便是。”嬷嬷低垂着面，眸底暗暗劃過一道嫉恨。
“這還差不多。”
甘靈青高傲的仰着下巴，像一隻鬥勝的公雞，耀武揚威的當着她，擡了擡腿，故作酸麻無力。
“哎呀，我這腿站久了，酸軟虛痛，你來給我好好揉一揉。”
“什麼，你讓我來揉？”
嬷嬷以為言語諷刺一二便夠了，沒想到甘靈青還不打算放過她，讓她按摩腿……
院内的灑掃的丫鬟們見了，紛紛睜大了眼睛，完全想不到昔日的表小姐，竟敢折辱嬷嬷。
盡管嬷嬷成天磋磨她們幹活，對嬷嬷也談不上喜歡，巴不得讓嬷嬷好好背折磨一番，出這一口惡氣。
但看嬷嬷的笑話，卻是不敢。一個個垂着頭，眼角的餘光卻不約而同的往月洞門處看去。
甘靈青見她不懂，立即蹙起眉頭，“你是不願，好一個叼奴，你連主子都不願意侍候，我看還是發賣了去才好！”
“不可不可！”
嬷嬷被她這話吓得一身冷汗潸然，渾身骨頭都軟了刺，佝偻下脊背，卑躬屈膝道：“老奴，這就做，還請表小姐高擡鬼手，老奴一家老小都在俞府糊口讨生……”
到底在府中活了半輩子，嬷嬷能成為宮氏的心腹，能屈能伸自不在話下。
見嬷嬷伸來手，就要觸及甘靈青的纖細腳腕。
她卻故意往後縮。
嬷嬷撲了個空，毫無形象的趴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泥土，抱着嘴大喊：“哎呦，我的牙——”
容荷見此，不由蹙眉，眸底滑過一絲不忍。
“苦苦喊喊什麼，你連按揉腳腕都不會，老眼昏花，故意摔在我面，是想博取同情？”甘靈青刻意拔高了音。
惹得宮氏在正房裡也不得安甯，她放下荷葉邊茶杯，拜拜手，“快叫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