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巧,在他路過的醉香樓的文人墨客,其中不乏有相識的人,見到他都嗤之以鼻。
甚至有性情中人。
直接把酒杯灑在街頭,表示對他的不恥行徑的蔑視。
“呵,我不屑與之為伍!”
頂着這些人鄙夷不屑的眼神,洛裘钰眸底暗光浮動。
不到幾秒,他那雙精緻的瑞鳳眼冒了殷紅,水光潋滟,活像受盡了委屈的少年。
“楚尋方,我堂祖母是真的病倒了?”
被洛裘钰作揖的撒酒男子,正是書院裡的同窗,本名楚寅,與洛裘钰同讀時,就總和他各種看不順挑事。
楚寅冷哼,仰着下巴,“洛子雲你就别裝了!”
“當初挪用俞老夫人的馬車,你就該想到,讓疼惜你的長輩生病,這可是大不孝!”
他就是巴不得看洛裘钰被抹黑,洛裘钰人長得好看,學識比他強,脾性教養優良克禮……僅家世出身差于他。
但前幾天,這麼個破落戶病秧子,卻娶了三品大員的嫡女。
高攀的姻親,瞬間打碎了楚寅唯一的身份優越。再想到洛裘钰今年秋闱定能中舉、做官……那他就更比不上洛裘钰。
這怎麼能讓他接受?
“嗐呀!我也是因歸甯才動用了馬車,沒想到卻讓堂祖母為此生病。”
“咳咳,我該罰,我該罰啊!”
洛裘钰仿佛哭神上身,說到動情處,還止不住的抵唇重咳。
淚水恰到好處從眼角滾落,殷紅的眉眼精緻如畫,配合他月白色緞面長衫。活脫脫的畫中美男入世,讓人輕易移不開眼。
那一聲聲的重咳和内疚,讓圍觀的百姓,紛紛心下發軟。
這樣好相貌的男子,自責到當衆恸哭,還會是那種不敬長輩的不孝子孫?
“洛公子……應、應該不是那種自私的人吧?”
“瞧這小郎君弱冠未及,少年英氣,不會心胸狹隘的。”
“不過一個大男人哭啥哭啊……”
“我聽聞洛子雲在俞府内一向敬重長輩。每日必定請安,問候俞老夫人的近況,乃是孝子的典範。爾等聽風就是雨的在這人雲亦雲,實在令人發笑。”安陽侯居于二樓發聲。
因他是武将,說的話嘹亮,每個字都清晰傳入衆人耳中。
有認識安陽侯的人都噤了聲,開始懊悔方才的洩氣酸話。就連楚寅也不例外。
他惱怒又覺得臉上火辣辣,“洛子雲不管你說什麼,俞老夫人都是因為你病了!”
楚寅和洛裘钰站的位置,隔了兩臂之遙。
他親眼目睹洛裘钰眼神暗沉下來。有一種令他靈魂顫栗的威脅、可怖,仿佛要将他撕咬成千萬片殘渣。
楚寅指責的話卡在嗓子眼裡,不上不下,氣息不順,眸底還有一絲驚懼。
這家夥怎麼會有那麼令人膽寒的眼神?
不!肯定是他的錯覺!
洛裘钰并不在他身上糾結,那絲外洩的氣場被他順勢收回,眨眼一晃,他仿若還是那個羸弱溫雅書生。
繼續向俞府方向走。
但每前進一段距離,他都将自責内疚的知錯孝子形象,诠釋得淋漓盡緻。
在街邊圍觀的百姓無不被他精湛的哭技折服感動。
因是洛裘钰雖哭着,但卻把話題中心從自私扭轉到不知情,還有安陽侯的力挺。
饒是尾随在後的楚寅,也難從雞蛋裡挑出骨頭,隻好暗中痛罵洛裘钰是個巧言如簧、顔之厚矣的小人。
二樓目送其遠去的安陽侯暗自點頭,身後的吏部尚書李靜程卻有些不解。
“安陽侯,你與那年輕後生有何緣故?偏偏當衆幫他說話。”
“一個故人之子,那小子的确有點意思。”
李靜程也跟看了洛裘钰的應變之法,不由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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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前面的小鬼快給我讓開!”
坐在馬車内的俞化風被颠了下,不悅的掀開簾子,厭煩的瞪了小厮一眼,“你怎麼駕車的?”
小厮為難的解釋,“少爺,那些小乞丐突然沖出來,險些驚了馬兒……”
“那就快趕……呃?”
俞化風摸了摸臉上黏糊糊的東西,伸手一看,腥臭的豬下水,還有幾滴黏液,落在他的衣袍上。
“咦……表哥,什麼東西那麼臭啊?”甘靈青絹帕捂住口鼻,嫌棄的揮了揮手。
“大家快看啊,馬車上坐的那是俞府大少爺!”
“這馬車好像就是俞老夫人的專車,怎麼讓他給坐去了。”
俞化風鐵青着臉,看見車架前的幾個小乞丐,在街頭大聲吆喝。怒火吞沒了他的理智,脫口而出,“快給我抓住這幾個臭乞丐!”
“是,大少爺。”小厮跳下馬車,就要去抓人。
站在金樓閣樓處,沈清冷眼看着馬車暫停在街邊,漸漸有百姓圍攏來看熱鬧。
“小姐,那些小家夥不會被抓到?”佩雲擔憂。
沈清輕笑,“他們身形可靈巧着呢。”
隻要俞化風在這停留一段時間,那麼所謂的挪用老夫人專車的流言,便會不攻自破。
屆時,他們就會承受流言的反噬。
福壽居。
守在床榻前的宮氏抹着淚,“老夫人,您總算醒了。”
“我……我要不醒,這俞府還不得翻了天。”
俞老夫人氣得直起身,旁邊的嬷嬷拿了軟枕墊在她背後,喝了一口宮氏親手喂的藥湯。
見這個兒媳還算孝敬,她才問,“子雲那小子,可否歸府?”
宮氏眼珠一轉,“回老夫人,子雲他們回沈府,怎麼也要好好寒暄叙舊,好歹也是沈氏的娘家,說不定還得留一夜……”
這話落在老夫人耳中,卻成了洛裘钰和沈清輕視俞府。
俞府重臉面,回門的時辰太晚,就是女方家對男方家瞧不上眼,才如此怠慢不重視。
“砰!”的一聲。
佛珠被俞老夫人砸在地上。
宮氏暗地欣喜,正要再說上幾句,門外傳來嬷嬷的禀告:
“老夫人,大夫人,外頭出事了。子雲少爺在門外長跪,外邊還聚攏來一群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