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驚慌失措亂成一團,本還有人抱怨,待看到暗影衛拔出的佩刀後,紛紛閉嘴大氣不敢出。
誰人不知殿前司指揮使大名,萬一他一個不高興,順手把人斬了真不是何稀罕事。
街上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秦語站在人群中央,身後是暴斃的海淮之和暈死過去的齊卿卿。
鐵網籠裡的炭火仍在燃着,似是不甘,寂靜的隻能聽到火星滋滋的聲響。
張獨寒在黑暗裡緩緩踱步而來,沾着夜露的睫毛擡起時,鐵籠炭火忽的爆開零丁火星,映的那雙狹長眼眸裡的幽光愈發駭人。
腳步聲清晰無比,他一步步走到織暖面前。
“又見面了,織暖。”他挑眉,嘴角勾笑,似是譏诮。
織暖努力思考,若是平人姑娘該是什麼反應,是該跪地磕頭,還是哭着說自己好害怕。
但她隻是眨巴着那雙葡萄眼看向他,仿若之前的事從未發生過,她話鋒一轉嬌聲道:“張殿帥,這出人命了。”
說着她靠向一側,漏出身後地上的兩人。
張獨寒斂起笑容,神色微動,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他擡步朝她走近,附在她耳畔,音色狠戾,“當真有本事,處處都有你。”
他伸手欲觸碰織暖眼角的火型圖案,被織暖低頭退後幾步躲開。
“路不是你家開的,我在哪裡不挨殿帥事吧。”織暖眸色顫了顫,心裡想着真是倒黴又碰上了。
她與他對視,見他目不轉睛打量着她,眸中晦暗不明。
正此刻,姗姗來遲的大夫打斷了二人交談,他為海淮之診過脈後朝張獨寒搖了搖頭,“回張殿帥,海公子沒了,”又為躺在他胸口的齊卿卿施了幾針,“海夫人悲恸過度,暈了過去,倒是沒什麼大礙。”
好好的火壺表演,竟鬧出了人命,人命倒還不是最要緊的,最怕便是稱其不祥,人心動蕩。
火壺演出在大興的地位不亞于新帝登基,每年逢今日,必定萬頭攢動掎裳連襼,萬人祈福。
張獨寒眉心緊蹙,他環視四周後冷冷道:“搜,異者,殺無赦。”
暗影衛聞聲出動,挨個仔仔細細搜尋百姓,百姓們噤若寒蟬,似砧闆上的魚肉任人宰割,無人敢言一聲“不”字。
織暖悄悄後撤,有名護衛站到她面前欲動手。她搖搖頭,護衛朝她拔刀露出鋒利寒光的劍刃,她害怕的低下了頭。
劍刃将要逼近時,護衛忽被人一腳踢開。
織暖擡眸,是張獨寒。
她就知道。
“滾開!”張獨寒語氣冰冷,臉色有些差。
護衛拱手行禮,撿起劍識趣退下。
織暖拽了拽他衣襟,而後以手護在身前,正色道:“我沒偷東西,搜什麼。”
她心下奇怪,明明是謝淮之莫名其妙暴斃,為何要搜查百姓,難道還能有人身藏劇毒,如此短時間内害死海淮之不成?
張獨寒始終面無表情,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在裝。他陰冷道:“口說無憑,事實為證。”
見他皮笑肉不笑,織暖心下一顫,這是要搜她身嗎?不行!
織暖秀眉微蹙,明亮的眸子撲閃不止,“男…男女有别,換個女侍衛來。”
眼見着張獨寒不顧她的抗拒,步步朝她靠近。
織暖撲通一聲熟練跪在地上,“我雖不知殿帥您在搜什麼,可我隻是個普通百姓,隻想活着,我是為銀兩才來海府做差事。我真不是小偷,求張殿帥明鑒。”聲音滿是哀求嬌柔,祈求他的憐憫。
張獨寒形容平靜,甚至多了分鄙夷,他以手捏起她的下巴,“前日的嚣張勁呢,嗯?這麼喜歡跪人?”
她的膝蓋好像不值錢,說跪便跪,偏偏張獨寒最厭惡這種沒骨氣之人,這種人面臨國家存亡時,定然第一個投降。
正此刻,身後傳來譚疾知的聲音:“回禀殿帥,人都搜完了,未有任何異常。”
張獨寒疑惑皺眉,今日巽風大費周章制造混亂不正是為傳遞情報,怎會未搜到。
他掃視衆人一眼,最終目光定定落在跪地的織暖身上,是啊,還未搜她身。他厲聲道:“将她帶走,其餘人另行審問,若無嫌疑再放出,另外,找個仵作驗屍。”
戰事吃緊,此事事關重大,萬不可掉以輕心。
“是!”
——
勇毅候府。
府邸占地百餘畝,一眼望不到頭,大片抄手連廊四通八達通往各處庭院。雖是冬日,庭院卻郁郁蔥蔥,廊下種植着許些名貴花草。
織暖頭戴帷帽,一襲黑衣紅袍,被包裹的嚴嚴實實跟在張獨寒身後,她透過縫隙擡眼看了看,隻認出了梅花。梅香混雜着其他花兒的香氣充斥庭院。
院裡燈火通明,随處站着婢女侍從。
“公子回來了!”見張獨寒大步流星走着,府上鄭管家弓腰恭敬上前,“老爺夫人未在府上,可要通傳一聲?”
“不必。”張獨寒平靜道。
勇毅候張海定戰功赫赫,年輕時一心報效大興,極少歸家更無心提婚事,後來戰事稍有平息後,年已近不惑。當朝聖上趙徹為他同大理寺卿嫡次女蘇瑾瑜賜婚,婚後二人琴瑟和鳴恩愛有加,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張獨寒,二女張休。
張海定如今在旺民縣修養身體,蘇瑾瑜陪着他。
可以說同織暖相比,張獨寒的親族是幸福的,沒有勾心鬥角,簡簡單單,這也造就了他不喜彎彎繞繞愛憎分明的性子。
鄭管家又看向打扮的如同鬼一樣的織暖,禁不住皺了皺眉,疑惑道:“這位是?”即便包的再嚴實,也不妨礙他能一眼看出此人是女子。
難不成,他家公子開竅了,終于近女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