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合院的事下來的時候,紅袖和院裡的管事委實又忙了幾天,陸陸續續的開始針對這些事制定一些規矩。
官服送達張家時,吳伯高興的拉着張元貞瞧了又瞧。
禮部改制的官服穿在張元貞身上十分合身,深邃的顔色一改往日裡張元貞的溫婉,今日這做派顯得威嚴萬分,有幾分做官的樣子!
平日裡散在鬓前的頭發被紅綢一絲不苟的疏了上去,用官帽壓着,左臉上的痕迹赫然顯現出來。
紅綢一陣心憂,偏偏這麼好的日子裡,看見這道疤,反倒有幾分敗興來。她原想就把兩側頭發像往日一般垂下來,但是身着這套官服,就不合适宜了,無奈隻能将其挽上去。
張元貞在銅鏡裡瞧到因疤痕而一頓糾結的紅綢,摸了摸那道成年往事,随意道:“無事的,這般就很好!”
紅綢她們不止一次因她臉上的傷痕而憂愁過,她們都知道世家女郎哪個不愛漂亮,要是頂着這張有缺美感的臉,準不定要哭鬧,但是自家女郎像是沒事人一樣,半點不擔心。
她們不知道這疤痕的來處,自打她們跟着女郎開始,她就頂着那道疤痕。一開始就想讓女郎尋一些祛疤美膚的方子将它去了,女郎一笑而過,後來紅綢學着為女郎挽發後,刻意把兩側頭發放下來将其遮掩一二。
平常不覺得怎樣,如今再将頭發挽上去後,倒是感覺礙眼起來。
大概就是觸目生情來,瞧着瞧着,她又想起往日來。
眼神由平靜染上了幾絲憂傷,而後瞬間清明起來。
她就像一個清醒的遊離者,她不會放任自己沉淪,隻能片刻、隻有片刻,清醒過後她又是聲名赫赫的曲江張氏家主。
張元貞吩咐吳伯備好馬車,往翰林院駛去。
翰林院的人一早就聽說了将要入職的是位嬌俏的女公子,曆來都沒有女郎在朝中就職的先例,如今也算開了先河了。聽說着還是曲江張氏的家主,因一篇通論引發陛下賞識,進京任職。
外面的風言風語他們聽過不少,但是要說見到人,那确實無人見識過。
除了最近就職的诏書和着鎮雄王世子的婚書外的消息格外熱鬧,其餘時間内,張氏就像一汪靜水,讓人窺不見内裡。
當馬車停在翰林院門口時,衆人也隻是打量幾眼,就回到該回的崗位上各司其職。
一早就有侍從在門口等候着張家的馬車,見到獨屬張家的族徽出現時,侍從走上前去,俯身道:“可是新來就職的張修撰?”
張元貞俯身走下來,應聲道:“正是。”
“勞煩大人跟小人走一趟,蔡大人恭候多時了!”
翰林院目前最高的官職就是濟陽蔡氏的蔡新遠,官居學士,早年和着張家也算有些交情,當年張家鼎盛時,兩家一度想要結兩姓之好,在潘王叛反後,張家門庭衰敗就沒了什麼往來。
如今進翰林院時,張元貞這才想起這麼樁早年舊事。
“勞煩為我帶路了!”張元貞示意問童。
問童是她身邊會文墨的小厮,在翰林院這些個官場上面,紅綢她們多受掣肘,還是多有不便,應付這些事時,她都會帶着問童。
問童了然,從荷包裡拿出幾輛銀子,悄悄拉近兩人距離,将銀兩隐晦的塞進他手中,小聲道:“我家大人的一點心意,還望您笑納!”
對方笑着收下,問童這才回到張元貞旁邊。
兩人跟着他左拐右繞的走着,期間遇到不少同事官僚對她上下打量,張元貞一一回應着,不卑不亢,沒有絲毫怯場。
穿過廊亭,月牙似的拱門若影若現的埋藏在假山之後,帶着兩人走了進去。
這才來到蔡學士常日裡辦公的地方,他示意張元貞在門外等候,獨自上前去敲響了屋門通禀。
張元貞靜靜站在原地。
自己的侍從回來時,蔡新遠正在瞧着前日裡底下官員弄錯的史書,想辦法修改這處錯誤時,他進來禀報道:“大人,張修撰到了!”
随後腦子裡想起前些日子裡,皇帝的诏書。
也不知皇帝那邊是什麼意思,将一個女郎派至翰林院來。且不說朝中有沒有女公子入朝為官的先例,就沖着讓她一個女郎和着這麼群男人就職,委實也不合規矩。一來二去,讓他有些苦擾。她先前的遞交上來的通論一字不差的閱覽了,想法一陣見血、獨到,對于江南地方多泛洪災的地方有着見解,指出其中的利弊。
不得不承認,她的見解遠比一衆男兒還要出衆!
可是身份差距、男女不同席就是大不韪了!
他思索一番後,吩咐道:“讓張修撰進來吧!”
蔡新遠尚在思考着,朝中形式多變,氏族之争嚴重,其中以琅琊王氏掌半個朝堂居高位,陛下不喜朝中事物,多以大司馬代勞,此舉,是陛下授意還是大司馬的意思,無從得知。
蔡新遠歎息一聲。
隻聽見一道嗓音響起時,他的視線才放到來的人身上。
“下官見過蔡學士!”張元貞拱手道。
蔡新遠面作欣喜道:“多年不見,可還記得我?”
張元貞含笑道:“自然!仍記得早年與子建兄長嬉戲玩鬧時!蔡伯與家父一旁煮茶暢聊!”
蔡子建,蔡新遠的長子,當初往來時,他與兄長關系為好,多到張家拜訪,與家中小輩間多為熟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