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靠着樹幹調息,無趣地轉着匕首。
她的手很涼。這個症狀費了她不少事,需要一直活動,才能勉強保持雙手的靈活性。
府内靜悄悄的。暗衛被派出去不少,今夜府中空了一大半。
她随手削下一小支樹枝,耐心地敲了敲窗棂。
咚,咚。
屋内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一盞燈被匆忙點燃,喘着氣的剪影搖晃在窗紙上。
上官遠起身了,跌跌撞撞地,獨身跑向書房。
說實在的,她有點期待上官遠看到書房的表情。
作為一個有職業素養的劍修,她不是故意弄得那麼亂的。還不是因為上官遠實在警惕過了頭。
今天早些時候,扮做小厮的黎安,看着上官遠在南面的書架前徘徊,神情猶豫,卻又遲遲不動手。
就這麼一拖就拖到晚上。雖然不情願,黎安隻好夜探書房,把架子都翻了一遍。找到機關後,她本想先取了星河劍,但沒想到裡面還有一道石門。
怪不得上官遠這麼有恃無恐。
解鈴還須系鈴人。
看到混亂的情形,上官遠大驚失色。直到打開石門後,他才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
跟在身後的黎安可惜地搖了搖頭。
如果我是他,就算再慌亂,也不會趁夜跑到書房。因為此時正是月黑風高夜。
殺人放火天。
“如果我是你,我會确認密室隻有自己一個人,等到石門完全關閉,再轉身。”
死亡的寒意直逼上官遠。
如果忽略貼着脖頸的匕首,這個聲音相當溫和:“上官前輩,久仰了。晚輩黎安,代師父袁英,向您問好。”
上一次聽到袁英這個名字,已經是很多年以前了。
他們在秘境中有過幾面之緣,袁英算是救了他半條命。
上官遠自認兩人之間沒有什麼龌龊,他們分道揚镳後,袁英南下,他也不當劍修了。
上官遠不敢輕舉妄動,隻好強裝鎮靜:“你師父,怎麼樣?”
内心卻是不信的。袁英就是一個為人正派,不知變通的傳統劍修,怎麼教出來這樣的徒弟?
清脆的的聲音在狹小的密室回蕩。
“好得很。活蹦亂跳的,我來之前,還鬧着跟我解除師徒關系呢。”
黎安背着手浏覽四周,就像是受人邀請一般怡然自得。
她一面參觀,一面點評:“好劍!軒轅劍、龍脊劍……這些可都價值連城,花了不少功夫吧。”
“七星劍?”黎安奇道,“之前還經常見到一個小劍修帶着,怎麼在您這啊。”
随即恍然大悟:“想必是對您十分崇拜,主動獻給前輩的吧?”
上官遠自然從中聽出了别的意味,抑制不住怒意:“夜半三更,不請自來。你要幹什麼?”
黎安繞了一圈,終于往最中央走去:“開個玩笑嘛。”
撲上前的上官遠被一腳踹開,沒能阻止她的動作,隻好眼睜睜看着綢布掀開。
“既然前輩想好好談談。”
上官遠萬分驚詫的目光中,黎安順勢地握住了劍柄:“不如,先給我介紹一下這把劍吧。”
她的右手微微顫抖,緩緩抽出劍身。銀光流動,窺見星河一角。
“我倒是要問問你。”眨眼間,星河落于右肩。劍刃的血腥氣壓着上官遠直直跪下。
“你一個藥修,拿着江景淮的星河劍,是要幹什麼?”
上官遠沒見過這麼狂妄的年輕人。
劍修弟子行事大多一闆一眼,言行受長輩約束,端着名門的架子。哪有這般喊打喊殺,恣意妄為的野路子。
他冷汗直下,連忙想着對策:“原來是景淮的朋友。我是代為保管啊!”
“當真?”
上官遠感到劍鋒往旁邊挪了幾分,再接再厲道:
“自然。你叫我前輩,又是袁英的徒弟,想必也知道我曾經的名聲。一直以來,我指點景淮不少。他興許還要叫我半個師父。”
“念在景淮的份上,你想要什麼,我盡力幫你。”
聽到這話,黎安痛快地收了劍:“原來如此,前輩恕罪。”
星河劍一改令人膽寒的模樣,在她手裡格外乖巧。
她有些心事:“我想進鳳凰谷。”
“我和師父鬧掰了,無處可去。鳳凰谷既然是江景淮呆過的地方,應該不錯吧。”
上官遠一副為她好的模樣,順着往下說:“胡鬧!你趕緊回去跟你師父認個錯。”
“再說了,鳳凰谷規矩森嚴,找我是找錯人了。”
黎安從懷裡掏出幾張薄紙。這是她晚上在書房裡翻到的,一份名單和一份文書。
慢慢念着:“上官瑾,隴田旁系的幺女……天資不行,怪不得前輩看不上眼。”
“但我看她和我有緣。前輩不如把她添在名單上吧。”
少女笑嘻嘻地遞來紙筆,上官遠忍氣吞聲,在名單末尾添上“上官瑾”三字,再草草寫了一封介紹信。
“多謝前輩!”确認他沒動什麼手腳,黎安滿意地把文書收起來。
她又苦惱起來:“要去鳳凰谷,我還缺一把趁手的劍。不如就這把!”
這簡直是土匪行徑。上官遠哪能同意:“不可!其他劍随你挑,但這把絕對不行!”
看着黎安玩世不恭的表情,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黎安繞進去了。
她一開始就是奔着星河劍來的。
上官遠氣不打一處來:“無恥!你和江景淮無緣無分,竟企圖奪走他的遺物。”
黎安撐着星河劍,低頭在笑。假惺惺的笑容,變的越來越涼。
黎安一手抹着笑出的眼淚,一步步逼近,眼神也逐漸變得冰冷:“我和江景淮,無緣,無分?”
“是誰無恥?是誰奪走他的遺物?”
上官沒有料到短短一句話就讓黎安情緒失控。
而他也顧不上藥性沒有完全生效,猛地運訣催動靈力。嘗試将自己的意念,與牆上沉寂的數十把劍相勾連起來。
劍天然受靈力驅使。
這些劍,此刻都失去了自己的靈智,隻作為傀儡被上官遠操控着。
它們以不同的頻率嗡嗡作響,無風自動。構成排山倒海之勢,務必要将目标絞殺。
“怎麼不演了?”
黎安毫無懼色,隻用劍鞘就能輕松擋住攻勢:“和我啰嗦這麼多,不過是等你的丹藥生效。你們毒修藥修,來來回回都隻是這一套。”
上官遠根本無暇顧及她口中的“毒修藥修”指的是誰,隻看到她眼中嗜血的殺意。
“殺你,我根本不用劍。”
“狂妄小兒!”
霎時間,一股莫名的狂風起,震得室内嘩啦作響。靈力滌蕩,有些脆弱的劍柄甚至出現了裂痕。
黎安一時不察,被逼得後退幾步,撞上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