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府内下人的衣服都是按規格統一配置,這倒方便了黎安。
她換上小厮的衣服,随手抄起一把掃帚,弓腰駝背往府中深處走去。無論在府内什麼地方,出現一個灑掃的下人都不奇怪。
“哎!那誰!”路過的一個侍女叫住黎安。
侍女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你剛調來内院吧,掃到這裡就行了。再往那邊走就是小姐的院子,那裡去不得,碰都不要碰。”
黎安連忙拱手作揖:“多謝姐姐!多謝姐姐!”
她原地等待侍女走遠。确認周圍沒有人盯梢之後,幾個閃身,輕巧地進入了上官盈的院子。
上官遠的獨女,與江陸勢均力敵的、鳳凰谷暗處的掌權人,她的院子是什麼樣的呢?
在親自見到之前,黎安很難相信上官盈的院子是如此簡陋,和前院一片繁榮的景象相距甚遠。
沒有假山池塘,沒有造景,隻是一塊荒廢許久的空地,在一旁遺留着幾個破舊的劍樁。
可以看出,自拜入鳳凰谷後上官盈很少回到這裡。或許掌權後,連一草一木都不願意留下了。
黎安側耳傾聽前院的動靜。要等的消息還沒來,江陸的人比她想象的還要慢。
既然如此,黎安閑庭信步地逛起院子。
“痕迹不深,應該是很久之前留下的了。”她端詳着灰撲撲的木樁,伸手摸了摸上面的劍痕。
劍修的毛病又犯了:“這裡,還有這裡,毫無章法,上官小姐難道是在拿木樁洩憤嗎?”
她彈彈手指上的灰,突然注意到一個特殊的痕迹。不像用劍、匕首這一類造成的,而是來源于某些術法的攻擊。
修通靈術,修符箓,修音律,都有可能……總之不是劍。從攻擊的範圍和力度上看,似乎不是特别精深。
有意思。可上官盈不是劍修嗎?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江景淮死後,鳳凰谷各個派系可是搶破了頭。
毫無疑問,上官盈是江陸最有力的競争者。
最後江陸上位,自然就有追随者為上官盈鳴不平:他江陸隻是借了親哥哥的光,不然為什麼鳳凰谷放着一個現成的劍修不要,反而讓一個藥修當上谷主。
如果上官盈也不是劍修呢?黎安眼睛閃了閃,快步走進屋内。
她還需一些其他的線索印證這個大膽猜想。
庭院、卧房、書房都是一些外人很難觸及、極其私人的領地,個人喜好也就無需隐藏。
就像鞘口、劍穗、劍镖這些部件會在劍修的屋子裡随處可見,再不濟也會拿着一兩本劍譜擱在床邊。
可她的屋子裡實在沒有什麼生活的痕迹。黎安翻箱倒櫃找了很久,才從床底下拖出一隻上鎖的小箱子。
黎安摸出匕首,在指尖翻了翻,輕輕撬開了鎖。
心裡一陣恍惚,她現在拿匕首倒是越來越熟練了。
她定睛看去,箱子裡隻放着幾段過時了的綢布。黎安四處按了按,找到一塊凸起處劃開,果然還有夾層。
“《音律入門》、《如何成為一名音修》、《音修養成:從零到一百》……怎麼看起來像是一些兒童類入門書籍。”
有幾本保存得很好,看得出主人非常愛惜。
随手翻開幾本,扉頁上寫着不同人的名字,一般寫明書的來曆,或标注着上一任主人或贈書人的名字。
大概是上官盈費心從别處收集來的。還有一些稚嫩卻很認真的筆迹:今日進度,明日計劃,諸如此類。
其他的大多都損壞得很嚴重了,被火燎的、被浸泡的痕迹,上面的不少字迹已經模糊不清。
這些都是在市面上流傳得很廣的拓本。以上官盈的實力,随時可以換一套新的。不知道她出于什麼樣的原因保留到現在。
“《靈籁清風錄》,這倒是一本好書。”
翻來覆去,總算翻到一本勉強可以和秘籍沾些邊的進階版讀物。
《靈籁清風錄》,并不是以傳授高深的音律術法聞名,而是它試圖将劍術、通靈術等其他派系的術法轉化應用于音律當中,尋求不同道之間的融會貫通。
沒想到這一趟能有這麼大的意外收獲。
對于上官盈,黎安隻怕她了解的不夠多。她隐隐感覺,将來有一天她們會成為對手。
遠處的院子裡傳來一陣喧鬧,以極快的速度向後院漫延。她屏息,暗中向外觀察了一會,感受到不少氣息,像潮水般往前頭湧去。
黎安動作很快地把這些散亂的書籍收拾在一起,卻偶然掀開了《靈籁清風錄》的扉頁。
黎安手上的動作停住了。
扉頁上是龍飛鳳舞的草書,字迹卻不難辨認。
江陸。
*
“你說什麼!你、你、你……”上官遠指着堂下一個風塵仆仆的侍衛,手指顫抖。
管事在旁邊扶着,臉色也是鐵青:“問你話!還不細細道來!”
見上官遠怒發沖冠,侍衛像個鹌鹑似的,縮着腦袋不敢出聲。
他心裡也苦啊。先是跟着江陸跑潮城,然後返程途中遭遇偷襲,再後來被指派回上官府送信,最後路上又碰上那賊人。
可惜他拼命地追,死命地追,跑了大老遠一段路還是追不上。一個沒留神就讓那可惡的賊人逃過一劫!
得,立功的美夢就這樣破碎了。自己緊趕慢趕跑的這一大段路也白費了,時間也白費了。
沒辦法,這事不成,信還是要送的,他隻好又苦哈哈地折回來。
侍衛已經麻木了,他腹诽道:鳳凰谷令牌丢了,也不是在上官府丢的,上官遠在這裡幹着什麼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