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打你一下,你就要十倍的還回去,記住沒?”
“記住了。”小孩兒點頭,想了想,又說,“可是我若還手,他們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打我啊。”
“那也不要慫。”蕭懲笑,“不還有我呢嘛。”
小孩兒愣了愣,眼睛一彎,竟然笑了,重重應道:“嗯!”
蕭懲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小孩兒笑起來可生動了,心好像随之被化開,如身上新曬的被子一樣又軟又暖還帶着點兒陽光的甜。
突然想起來問:“誰給你找的衣裳?”
小孩兒說:“太子殿下。”
“别穿這個了,不好看。你才幾歲呀,明天我給你找套活潑些的穿。”
然而,蕭懲的所謂活潑……就是在黑色外套裡面加了一件紅色裡衣。好吧,其實無論什麼顔色,小孩兒自己都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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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好久沒給小孩兒做飯,蕭懲早就手癢難耐。
小孩兒的嘴也饞。
在煉魂塔時除了打怪升級,蕭懲時常會想,若有朝一日完成了全部的系統任務他還僥幸活着,随便找個犄角旮旯開家餐館倒也不錯,他是真心喜歡做飯。因為他覺得——
做飯,比做人簡單。
“乒乒乓乓”一通捯饬,又一桌滿漢全席新鮮出鍋。
殷九離幾個過來看他時,他正跟小孩兒讨論升級菜譜的事兒嗎,指着盤子裡紅紅綠綠的一坨問:“這道‘陳皮胡辣土豆絲’,是不是有點兒辣?”
小孩吃得津津有味,說:“我覺得剛剛好。”
殷九離闖進來,看到一大桌菜,眼睛一亮,“小十你竟會做飯啊,花樣還這麼多。”
蕭懲說,“這不我倆正試菜呢,你們要不也一起嘗嘗。”
“好啊!”殷九離立馬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葉斯文則往後躲了躲。
花應憐瞥他。
葉斯文蹭蹭鼻尖,說:“我早飯吃撐了,還不餓。”
花應憐半信半疑地打量了他兩眼,這時殷九離喊他,于是收回視線做到了他旁邊。
蕭懲熱情相邀:“斯文你确定不嘗嘗嗎?我新開發的菜式,保證你以前從沒吃過。”
“不不不——”
葉斯文瘋狂搖頭,把星矢往肩上一抗,轉身說:“我去練功。”
“……”蕭懲給自己找台階,笑:“這小孩兒,真用功啊。”
“可不,他的刀法都要練到第九十八重了。”殷九離說,毫無防備地塞了滿滿一大口土豆絲。
“呃——”
誰知還沒來及咽下去就雙眼充血滿面通紅,用手扼住脖子癱在椅子上不住抽搐。
蕭懲一驚,上前抱住他道:“表哥,表哥你還好吧?”
殷九離像溺水的人揪住最後一根稻草般緊緊攥着他的衣袖,呻|吟道:“辣,水、快給我水……”
小孩兒不急不躁地倒了杯水遞過來。
“水來了水來了,表哥,表……”蕭懲接了忙給他喂,但殷九離已徹底昏死在他懷中。
另一邊兒,花應憐也癱在桌子底下狂吐鮮血,有氣無力地罵道:“蕭、蕭厄你個王八蛋,就算跟我有仇,也沒必要毒、毒死我吧……”
門外傳來葉斯文狡猾又得意的笑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看看懷中的殷九離,瞅瞅桌子底下的花應憐,再想想曾經中招兒的葉斯文,蕭懲終于覺出不對勁兒了,回頭一臉古怪地盯着小孩兒。
“小鬼,你确定我燒的菜沒問題?”
“沒啊。”小孩兒彎起嘴角,像是證明給他看似的,又吃了一大口。
蕭懲皺眉:“身體也沒不舒服?”
“沒啊。”小孩兒搖頭,把空了的碗一推,“哥哥,我想喝湯。”
蕭懲給他盛滿,親眼看他喝得一滴都不剩,喝完還有精神沖他笑,頓時更疑惑了——
是菜不對還是人不對?或者……改天再拉老頭兒過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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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如何暫且不知。
不過從此以後任蕭懲說得天花亂墜,殷九離他們三個再也不敢吃他燒的菜了倒是真的。
有點兒可惜,殷九離的十八歲成人禮快要到了,蕭懲本想做一桌子好吃的給表哥慶生呢。
算啦,好吃的都便宜給小鬼吧。
“過來!吃飽喝足了,該檢查功課了。”蕭懲說,走到書桌後面鋪開一張宣紙。
“我不在的時候老頭兒有沒有按他答應的,好好照顧你,教你東西?”
“……”
不知是否錯覺,小孩兒的表情有些躲躲閃閃的,沉默半天才小聲說:“哥哥,我給你寫個字吧?”
“哦?”蕭懲意外,“你已經會寫字了?”
“嗯。”小孩兒點頭,蕭懲把筆給他,看他要寫什麼。
小孩兒有模有樣地捏着筆,一筆一劃,寫得——呃,歪歪扭扭。
蕭懲一怔:“蕭、厄?”
“嗯。”小孩兒聲音小小的,“道長說,這是哥哥的名字。”
說罷,又有點兒失落地垂下頭,“我寫的……是不是不夠好看?”
對一個眼睛看不到的十歲小孩兒來說,已經夠好了。但——
“你寫的不對。”蕭懲說。
“不對?”
蕭懲握住他的手,寫道:“蕭——懲——”
“蕭懲?”
“嗯,蕭是蕭厄的蕭,懲是懲罰的懲。”蕭懲說,“但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别跟别人說啊。”
小孩兒默念幾遍,道:“我記住了,蕭懲哥哥。”
蕭懲想起什麼,“對了小鬼,還不知道你的名兒呢,你叫什麼?”
“我?”
小孩兒一愣,想了很久,頹然地搖搖頭:“忘了,好、好像沒有名字吧。”
怎麼會沒有名字?記得書裡小攻叫“顔湛”來着,不過他爹沒時他年齡還小,不記得也情有可原。
蕭懲略一沉思,問:“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姓什麼?”
“嚴。”
“顔?”
小孩兒說:“嗯,他們都喊我爹嚴秀才。”
“這樣?”蕭懲擡手揉了他一把,“要不,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嗯?”
蕭懲握着小孩的手,在“蕭懲”旁邊又寫下兩個新的字——
“顔,湛。”
小孩兒重複:“顔——”
皺皺眉頭,怎麼覺得這個“顔”字跟爹爹教他的不一樣呢?但還沒等他抗議就聽蕭懲跟他誇耀。
“顔湛,這名兒真不錯,你喜歡畫畫,偏巧顔是顔色的顔,湛也算是顔色的一種,就像天空一樣幹淨明澈。”
顔湛:“…………”
好吧,隻要哥哥喜歡他就不說什麼了。不過——
“哥哥,你說像天空,天空是什麼顔色?”
這一問,倒是真真切切把蕭懲的心給問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