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幸好當年國主英明,在瘟神一出生時就将其掐死在了襁褓之中。否則,倘若任其存活在世,豈不害得百姓們人人自危,距鹹池國離舉國覆滅也不遠矣。
這邊,蕭懲聽到殷九離提起自己,也有點兒意外——
他出生時殷九離也才五歲,小孩子都不大記事兒,三年未見,他以為對方早就将他給忘了呢,沒想到竟還記得。
不過,即使再少年老成,殷九離畢竟隻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提了不該提的,竟對蕭懲招招手。
“小朋友,你過來。”
不知對方喊他幹嘛,蕭懲饒有興味,垂眸隐去眼底不符年齡的狡黠。
但太子發話,又怎能不過去。二師兄立馬拎小雞崽兒一樣把他給拎到了殷九離面前。
蕭懲像顆小蘿蔔頭一樣被豎在了地上。
殷九離單手抱起他,蹭了蹭他粉粉嫩嫩的臉頰,笑:“倘若我表弟還活着,也該與你這般年歲,與你這般高,這般重,這般可愛。”
蕭懲鼻子一酸:“……”
以前怎麼沒發現,殷九離竟是個弟控。
旁邊的大臣們卻聽得一臉驚恐,直想說:太子殿下您可閉嘴吧,世子那個瘟神能别提就别提了,提一次咱們鹹池國的陽壽至少得縮短一百年!
誰知接下來更令他們驚恐的一幕發生了……
太子殿下這親昵一蹭可了不得,竟然不小心蹭掉了蕭懲的抹額!
蕭懲心裡一沉,暗道不妙。
紅色綢帶悄然飄落。
他眉心如火焰般奪目的曼陀羅花瞬間盛放。
望着那朵花,衆人像是突然被攝走了魂魄般,呆滞的眼睛中倒映出一簇妖冶絢爛的火苗。
良久,終于有人回過神來,喊道:“是他!他是那個瘟神!”
蕭厄出生那天,但凡見過他的人,除了皇室成員之外,無論是太監還是宮女大臣,全都當場暴斃。
但不知為何,依然有關于他的傳言流于宮外。
其中一條,便是這花形胎記。
“原來那個孩子根本就沒被掐死,他的死訊隻是國主為了安撫民心,特意謊造出來的,其實他一直就藏在這座道觀裡!”
有人一語道破了真相。
随着他的話,衆人都像是有了默契般,齊齊往後退了數步。
看向蕭懲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頭怪獸,更像在看一隻索命的厲鬼。
殷九離擰起好看眉頭,望了眼懷中小娃。跟其他人不一樣的是——
他眼中沒有恐懼,但有一點兒糾結和疑惑。
“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蕭厄?”
按劇情需要,蕭懲點了頭:“嗯。”
“我記得。”殷九離輕聲說,目光像水一樣溫柔,“蕭厄即‘消厄’,取消除厄命之意。是我父皇給你取的,當時我就在旁邊。”
他不認得蕭厄,但記得他額上的小花。
當年小嬰兒從廢墟裡被刨出來,他隻來及看了一眼,至今唯一能記得的,也隻有他眉間盛放的小花。
當年白衣修士從天而降,救了他們。
他隻聽到父皇與修士商量要将表弟掐死于襁褓,便真的以為小表弟被掐死了,為此還鬧了好一頓脾氣,絕食了三天。
後來,又奇怪于父皇為何夜不能寐,屢次從國庫中撥出銀兩,大肆修建這座太極觀。
如今,一切謎底全部揭開——
表弟沒死,而是流落宮外,父皇這個做舅舅的心中有愧,于是想方設法地補貼太極觀,想讓小孩兒生活得更舒坦些。
“二師兄。”
三師兄還沒摸清楚狀況,不明白蕭懲好端端的怎麼就變成了衆人口中的“瘟神”,看看殷九離,又看看衆大臣,不知道是該跟着後退,還是該選擇相信。
忍不住嘀咕:“咱們小師弟怎麼會是瘟神呢?”
說着說着,猛然記起師父常常取蕭懲的血在他們額上畫符的事兒。
小時候不懂,以為是做遊戲。
長大了才知道,是驅邪避禍。
試問,用普通人的血畫了符又有什麼效用呢?小師弟的血可以拿來畫符,肯定就說明他異于常人呀。
而且,師父帶他回山的時間剛巧對得上。
二師兄也想到了這一層,雖沒說話,但行動已說明了一切——
拖着三師兄,往後退了半步。
見此一幕,蕭懲有點兒失望。
他以為當真相揭開時,即使所有人都會怕他,至少一起長大的師兄們不會。
對上蕭懲的視線,二師兄慌忙垂眼,心虛地躲開了他。
“小師弟你、你别緊張,其實我們兩個還是願意相信你的。”二師兄支支吾吾地說,“我們都知道你沒害過人,不會是瘟神,但我們得……”
“嗯,我知道,你們得小心為妙。”蕭懲說。
他笑得渾不在意,口裡卻苦得像被人塞了一把黃連。
一人道:“他還沒害過人嗎,他一出生就害死了那麼多人,都不算人的嗎?”
二師兄:“這……”
另一人道:“三年前這兩個小道童年齡還小,怕是還不記事兒。不過剛剛這瘟神一出現就害得太子殿下斷了胳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住口!”
殷九離忍着胳膊的劇痛冷喝,議論聲被稍稍壓下去些。
擡眼掃過衆人,他一字一頓道:“就算他真的是我姑媽當年生下的那個孩子,但他隻是我表弟,絕不是什麼瘟神。”
“……”蕭懲目光微漾,瞥了殷九離一眼。
“殿下您怎如此糊塗啊!”
文武大臣們紛紛下跪,半勸說半威脅道:“國主這些年一直龍體抱恙,或許就是這煞星克的,如今他又害你傷了手臂,實在是留不得。不殺了他,我們鹹池國民心不定,國将不穩哪!“
然而,殷九離非但沒有把蕭懲丢開,反而抱得更緊。
“我不相信什麼瘟神煞星之說,他隻是個無辜的孩子,我會禀告我父王,将他接回宮中的。”
蕭懲怔然:“太子表哥……”
一幫老臣被他這話吓得直哆嗦,“殿下啊殿下,這可萬萬使不得!!!”
僵持不下時,忽有一道聲音傳來。
“貧道不過是去跟懷靈帝君喝了杯茶,離開還不到半日,想不到我觀中竟變得如此熱鬧,快讓我瞅瞅,都是誰在欺負我的好徒兒?”
隻見白道人不疾不徐地踱入殿中,懷中還抱着名髒兮兮的一歲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