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襄在樓梯口就聽到了桌椅拖動的巨大聲音。
講台上一堆人圍着看新的座位表,桌椅前後交錯亂成一團,裴襄不想和人去擠,走回座位的時候看到雲岫仍舊風雨不動地端坐着,手上的書不時翻過一頁。
自從中午之後,兩人就沒再說過話,裴襄看着他微微低着的頭頂,心情有些複雜。她覺得有一點别扭,因為雲岫的出現,成為了一個未知的變數。
“你怎麼不搬桌子?”想了一想,她還是主動開口,如果雲岫真的和他一樣,那麼兩人起碼不能交惡。
雲岫放下了書,擡眼看她,“我的位置一直都沒變過。”
“哦。”又無話可說了。
裴襄等了一會兒,講台上人看得差不多了,她去瞄了一眼自己的變動。
從倒數第二排換到倒數第一排去了,和雲岫隔了一條窄窄的過道。搬動不算大,她用腳勾着凳子,一次性搬了家。
夏珺好像搬到了她的前面,正吃力地搬着塞了滿滿一桌洞的書,要穿過半個教室。她桌面上的書也堆得很高,在晃動下搖搖欲墜,最後被路過的一個人撞了一下,光榮落地。
“哎呀。”夏珺驚呼了一聲,煩躁地擦了把汗,那人“對不起對不起”連說了幾遍,然後把掉落的書一股腦撿起堆在了上面——更不好搬了。她歎了口氣,重新把書摞起來,視線裡卻伸過來了一雙手。
“我來幫你。”裴襄道,“你拎凳子吧。”
她動作幅度很伸展,将桌子穩穩地搬了過去,一下到位,而夏珺一下子愣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我靠,你啥時候力氣變得這麼大了?”
“最近有鍛煉。”裴襄打了個哈哈,她坐了下來,有點不習慣地翻着書。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道館裡準備帶晚課了,不過書看着看着就也沉進去了,裴襄慢慢找到了自己當初努力讀書的那股勁頭,熟悉的知識點接受起來順暢極了,再擡頭的時候已經九點了。
她晚上沒吃飯,學習又耗能量,她的肚子已經餓得有點疼了。她的手按了按胃部,一直挺直的腰背微微躬了起來以緩解抽痛的腸胃。
她的注意力也開始分散,眼前的白紙黑字慢慢重影,直到忽然被一塊東西沖散。
一塊巧克力突然飛到了她的桌子上,裴襄驚了一下,順着方向看了過去。
雲岫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
晚自習是九點半下課,有了塊巧克力就好撐多了,裴襄沒客氣,等到下課鈴響了之後,大部分人開始收拾書包鬧哄哄的時候,道了聲謝。
雲岫坐着沒動,甚至沒擡頭,“我有事情需要你幫忙。”
“什麼事?”
雲岫看了一眼教室,還剩下幾個人在自習,包括裴襄前面的夏珺。他站起來走出了教室,裴襄看着他的背影,然後跟了出去。
學了一天的高中生們走得很快,沒多久樓裡就空空的了,兩人一前一後地出去,靠在了燈光沒有照到的角落裡。
“我需要你保護我。”雲岫微微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啊?”
“我會付給你錢,”雲岫道,“都會被搶走,不如給你。”
“你早點回去也會被堵嗎?”
“摸不準。而且,我知道你很需要錢。”
裴襄沉默,她在教室外顯現出了完全不同的一個樣子,不再是僞裝出來的學生模樣,平靜的、但是暗潮洶湧。
“誰把你鎖在房間裡的?”猝不及防的,裴襄接上了中午的對話,她目光銳利,步步逼近。
“是我的伯父伯母,”雲岫很坦誠,“他們希望我永遠沒有能力,永遠無法接手我父母的公司。”
“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出了意外,去世了,”雲岫道,“而他們鸠占鵲巢,将我送到了這裡讀書,離他們都遠遠的。他們會定期給我生活費,我要錢也會給,頂多問一兩句,所以,你要多少錢,我能給。”
邊上經過了幾個放學的學生。
裴襄倏地收回了目光,退了一步。那幾人往這邊看了兩眼,竊竊議論,“靠,小情侶。”
“……”
“你需要租房子。”雲岫點破了她。
裴襄笑了兩聲,“你可真是關注我。”
“當然,”雲岫承認下來,“我們需要彼此。”
“我考慮一下。”
裴襄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不早了,她打了水草草洗漱完,掀開被子,發現床鋪又濕了。金甯甯坐在床上,有意無意往這邊看。
手段真是單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