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嗎?”它的轉了轉眼珠,像是在思考,“陶樂安,是她吧。”
“是的。”張葵盯着它的眼睛,充滿着打量與不信任,“不知道您和她說了什麼,從校長室回來後就變得正常了不少,不再像從前那樣特立獨行。”
它收回打量的目光,轉為一個笑,“這樣啊,不過…”它話鋒一轉,“還是應該好好觀察着她,保不齊是在表演呢。”
“明白。”張葵說。
它拍了拍張葵的肩膀,“好好帶領着辦公室的這些老師,已經是關鍵時刻了,絕不能掉鍊子。”說完它繼續向前走去,推開房門,在踏出去一步時,回頭,“好好辦事,張葵,記住了你有今天也算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要懂得感恩。”
微弱的光線從外透進來,等到它徹底離開,光線也消失不見。
會議仍然在繼續,張葵上台重新播放了個别的,随後離開會議室,向樓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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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安擺弄着手裡閃着燈光的軟球,“小孩子的?”
“也有可能是她小時候的玩具。”郁霧将東西放回到原位。
“執念的化身。”淩安捏了兩下,燈光熄滅,她将這個物品放回盒子之中,“現在離開嗎?”
“不。”郁霧說。
她想起齊歸的表現,她不害怕張葵,而且她說過,“她覺醒的契機就是張葵的那個擁抱。”
“或許她也已經醒來了。”話落,辦公室的門打開。
張葵與她對上視線,“陶樂安,你的檢讨呢?”視線一轉看向淩安,這位同學是?”
“你已經醒來了。”她看到張葵的身體僵硬了一下,随後繼續向前走。
被戳破的下意識反應,她與郁霧之前的空間在縮小,最後穩穩停在距離她兩步在,“沒錯。”
“齊歸告訴你了全部。”郁霧繼續說。
“是。”張葵盯着她。
“那一天,被齊歸拉到拐角處時,你也在,且聽到了全部,你察覺到了我不是我。”郁霧與張葵對峙着,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中,“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包括剛才,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它的秘密。”
張葵的視線上移,兩人視線相交,她突然笑了出來,“是,果然你的眼睛和她的很不相同,總是這樣,毫不畏懼。”她收回視線,“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忘記了她的面孔,但一個人帶給人感覺是很難改變的。”
“原校長死了,莫尋也是,她死在了綠門之後。”郁霧轉了個身,拿起桌子上的手機。
“大概是。”張葵向前走,走到她的辦公桌前,“但我知道的東西也有限,它沒有那麼傻,露出一個個巨大的破綻,也更不可能讓我知曉,實話講,在它手下工作了這麼多年,它仍然對我多有防備。”
郁霧打開手機,與大愛無疆的聊天界面引入眼簾,她将手機放到桌面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大愛無疆應該是你的媽媽,而上面這個。”郁霧點點屏幕上那幾條過激的語言,“這是你的爸爸,她搶奪了你媽媽的手機。”
“是。”張葵說,“它加不上我的微信就隻能用這種辦法,逼迫我就範,其實哪裡還有什麼感情,她們也早就對我不重要了。”
郁霧的手機滑動着聊天界面,拉到最後,“這是你媽媽最後發的消息,她可能經曆了什麼。”
張葵的瞳孔極速收縮,伸出手卻又收回,沒有再言語,轉頭看向窗外。
郁霧收回手,看着手機屏幕逐漸變暗,直到徹底黑屏,她才開口,“和我說說你的從前,你的執念是什麼。”
張葵的眼睛幹澀,她轉過頭,低頭看向手機旁邊的《看世界》自己書籍上面的照片。
她拿起照片,看向背面,“先從這個說起吧,我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小山村,我的媽媽是一個上過幾年學被迫退學回家幹活的普通女人,它,我的父親,一個隻有小學文憑的男人。在那種地方,思想上了鎖,很難會有人去突枷鎖,桎梏,這種思想根深蒂固,難以消失。于是我的出生就是錯誤的,我本不該存在,應該死去的,可我的媽媽護住了我,即使被打也仍然在反抗。那群人看到這個模樣,便勸着說,‘女孩子嘛,吃的少,上兩年學之後就能賣給别人做媳婦,到時候還愁不回本。’它同意了,便停下了動作,我也開啟了我悲慘的一生。”
“它們不把我當人,隻是一件貨品,一個廉價的勞動力,隻需要有口吃的喝的,就能給家裡幹活。”張葵摸了摸照片後面凹進去的字體痕迹,“這張照片,是我弟弟一歲生日時,我們進城拍的。在那個時候,我也不過七歲,渴望的是母親父親的愛。那時,我的媽媽不能愛我,因為她隻要對我好一點,就換來一頓罵,或打。在當時,在那裡,打自己的妻子,孩子,需要付出什麼代價。那時我不明白,即使挨了打,心中依舊渴望着愛,于是這張照片我就珍藏起來,在背後寫下,‘希望永遠在一起,幸福,美滿’的話語,如今看來倒更像是詛咒,折磨。”
張葵放下那張照片,手指輕觸那本書,“讀兩年,好歹識字,這本書是來這裡支教的姐姐給我的,她看到了這裡的情況,一個人兩個人用盡全力也沒有辦法改變,她心疼我,卻無可奈何,便送了我這本書。于是我開始憧憬,也開始明白它們的行為,思想是錯誤的。人事物都不可能随着時間的推移沒有一點變化,自從我弟出生後,最後的那點愛也早就已經消失殆盡,沒有人關心我,甚至沒有人向我投去一個憐憫的目光。那時我并不渴望愛了,比起這個我更想要。”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逃離那裡,如果我不逃大概就永遠沒有機會了。那時我十五,初中剛畢業,家裡一直沒什麼錢,靠着莊稼地和家裡人出去幹些零工活着。當時行情又不太好,于是它把魔爪伸到我的身上,想要賣了我,我知道必須要反抗,不然我就永遠沒有了未來。于是掙紮,拿起身邊的物品反擊,祈求我的媽媽,嬸嬸,她們被恐吓着,辱罵着,不忍地閉上了雙眼,轉身離開。我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它們這種成年男人的對手,它們把我捆住,削了我的長發要去賣錢,那個時候我想,我大概不會有以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