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光線透過紙紗窗格照射進來了幾縷,忽暗忽閃好像形成了影點,抽移湧動間把眼前畫面也變得模糊閃爍,轉着轉着回到了那一年,那間瓦瑟後院。
那時他還不叫弘文,而對方也不叫惠安。
“咳咳……”清瘦的少年半蹲在牆角,孤弱無助,唯用手扣着一側脫漆凹凸的牆角才堪堪穩住身形不至于倒下。
“小淮…”
“師弟…你在哪兒?”找了一圈下來,弘文可算是在這兒角落把人給找到了。
他眼神一松放緩步子上前,語氣中不免帶了嚴肅,“你在這樣一聲不吭躲起來我……”可視線所及處雜草叢上染了那一灘血漬時話音瞬間凝固了。
“你怎麼了吐血了小淮!”連忙幾步上前蹲下,趕緊查看起對方情況來。
少年好像是怕,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就是這下意識的動作讓他心尖一顫,接着便是一急。
“别怕,聽話,跟師兄說,是誰欺負了你。”
他盡量放緩聲音,小心翼翼伸手拉住了向後縮的少年,慢慢拉到跟前細細檢查了起來,除了嘴角有血迹,整圈查看下來心中越發氣憤,小孩手和胸口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細長紅痕!
“這是弄的?你和我說!”青年人可能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聲音都帶了幾分顫動和憤怒。
少年低垂的眼睫輕眨了一下,終于瑟縮擡起了頭來,語調遲緩猶疑地說:“不怪他們,是我…我自己沒幹好活……”
“所以你就讓他們這樣欺負?”
少年搖頭解釋道:“不是的,今天是我實在沒力氣了……提水時候沒提穩撞到了地面石頭上……”
“那你身上的淤青也是自己撞的?”就算是聽明白了原委,他心中氣憤也沒下去半分。
“我…提不起來,他們說是我想偷懶,就拿了柳條在我身後跟着……”
不用繼續說下去,他都能夠想象出來那會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就少年這骨瘦如柴的身體,要是能夠提得起近50斤的水桶才怪,定當是跌倒了又起來……
隻要想象着那幅畫面,青年就感覺心中那股氣憤逐漸被一股巨大無奈和自責給充斥滿了。
他這段時間都在忙着師傅交給他的翻譯佛經任務,自然而然忽略了少年,要是他能有稍微抽出點時間來給幾分少年。
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明明他知道少年因早年餓了上頓沒有下頓,體質本就要比平常人差得多。
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剛把少年帶回來時褪去衣物後的那瘦骨嶙峋皮包骨身體。
經過一兩年時間的修養,好不容易養了些回來,如今一看又回到了原點。
不想還好,一想到這裡,心中自責更如山海般泉湧了上來。
“師兄你别生氣……我……”少年無法辨别出青年情緒好壞,伸出帶了淤血的小手拉了拉青年寬大衣袖。
弘文則是看了看那隻沾滿污垢和血液的手沒說話,閉了閉眼複又睜開,沉默道:“起來,我帶你回去上藥。”
即使少年不說傷是誰弄的,他也能大概猜到幾分。
弘文清楚,寺院當中一直有幾個遊手好閑,總是仗着自己老和尚的身份欺負那些新來的小和尚。
他曾親眼目睹,并且出言阻止過。
也把這件事情報告給師傅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那時事情還沒有發生到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心中感覺還沒那樣深切。
可少年是他帶回來的,并且說好了要照顧對方,如今卻是反倒弄傷了。
他怎能不怪自己?
第二天,其他小師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總喜歡欺負他們的那幾個師兄突然就因為犯了大錯而被師傅給罰了。
聽說情況好像還很嚴重……
因為夜晚值守時偷懶,睡覺時不小心把高台前的油燈傾倒燃了經書,也是幸虧發現得及時,不然那些經典佛經可都盡數燒毀了。
少年惠安在一旁聽了這些話,久久沒有言語,等師兄弟都各自幹自己的活去了,他才慢慢擡起頭來,從懷中拿出一瓶金瘡藥,輕輕撫摸上去感受着那人的溫度。
會是…師兄嗎?可他明明沒有說是哪幾個人的。
自從那以後,弘文就把少年給放在了自己身旁,平日閑下來了,會自己親自下廚,做一些食物送過去,就是擔心正在長身體的少年營養跟不上。
可不知道為什麼,少年的身體好像怎麼都補不起來,隻瞧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卻毫無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