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最繁華的街道,即便是嚴寒的北風也吹不走逛街的行人。街道上熙熙攘攘,數輛馬車在街上緩緩前行,其中停留最多的,竟是有着“為度一夜擲千金”之稱的醉風館。
能開在繁華的市中心,醉風館自有它的過人之處,夜晚為達官顯貴提供宿處,白天則做着餐飲生意。
江雙為了不引人注目,從後廚處進了醉風館。
剛阖上門,他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這雙眸的主人是一位穿着美豔、風情萬種的美人。
若是有醉風館熟客在場,定能認出,這就是醉風館的頭牌,鳳兒!
鳳兒最美的地方就是這雙眼睛,說是“一雙瞳人剪秋水”都不為過。此刻這雙顧盼生輝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看着江雙,“少主,您可叫奴家好等啊~”
美人聲音蘇媚,一個尾音多婉轉,聽的人不自覺放軟了身子。
不過江雙可沒有此等欣賞美人的心思,反而有些惡心。
隻因,這醉風館的頭牌,實際上是個男人!
“紅風。”江雙冰冷的聲音就像冷水一樣潑到紅風頭上,澆滅了滿腔媚态。
紅風正了正臉色,重新開口時已是有些低沉的男音,“少主,做人要有些樂趣,不能那麼死闆。”
死闆?
江雙倒是很久沒聽到這個詞了,即便是夜聞柳,也很久沒有這麼說過他了。
“我昨日夜裡收到消息,西邊戰事起,韓……定西将軍重新出現在世人眼中。”江雙淡淡道,“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世人對定西将軍的推崇絲毫不減。他們卻不知,定西縣已落入他手。”
紅風點點頭,“更沒想到早朝時陛下竟是派了個不過打了兩場勝仗的毛小子接過主帥的位置。”
江雙早就猜到了會是這樣,他語氣裡沒有絲毫波瀾,“看來那位要坐不住了。”
後廚終歸不是個說話的地方,哪怕這一塊的人被暫時遣去了别的地方。
紅風明白了江雙的意思,低下頭,兩手交疊放在身前,微微彎腰站到了對方右後方。
江雙斂眸,一揮袖子離開了此地。
兩抹紅色身影于醉風館中穿梭,醉風館地形複雜,各種廂房交錯林立,最終,江雙推開了一扇毫不起眼的門。
“少主。”
進門,江雙見到了早早等在裡面的雲。
“那小孩呢,進去了?”
“是。”
江雙點點頭,這下子,他身後跟着的變成了兩個人。
又往裡七拐八彎的走了數米,江雙踏入一間屋子,看到了一位同樣帶着銀白色面具的人,隻是這人的面具上印着的是一個龍飛鳳舞的紅色“右”字。
那人在聽到開門聲時就轉向了門口,沉悶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來了?”
江雙看了眼身後二人,兀自進了屋。
“哐當——”門關上,隔絕了外邊人的視線。
再沒了外人,隻見那人飛快的摘了面具,面具被随意扔到了桌上。
江雙無奈道,“舅舅,雖說這沒了外人,但萬一有人突然推門進來怎麼辦?你好歹也裝一下吧。”
沒錯,那面具上帶“右”字的人正是江雙母親早晨還在問的人——容際。
“那又如何,等你十八歲我就能徹底将閣主位傳給你,這悶死人的面具我也不用再戴了!”
容際隻覺江雙的擔憂屬于無稽之談,他這個閣主早就是過去式了,即便被人看到了真容也無所謂,反正暗香閣後繼有人,現在不過是因江雙年紀未到,自己必須等對方十八才能卸任。
江雙也摘了面具,其實他也覺得這面具很悶,加之外面有雲和紅風,估計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會進來。
“添佑他怎樣?”
“師父他老人家吃好喝好,身子硬朗的很。”
容際早就從屬下那裡得到了韓右的近況,再問一嘴不過是确認一番。
“那便好,那便好。”容際點了點頭,“晨時得到的消息,陛下派北平侯去淮陽,讓其奪回定西縣。”
“大成疆土,絲毫不讓。”江雙道,“陛下此舉倒也合情理。”
“合情理?”容際挑眉,“他韓添佑是手斷了還是腿折了?要那毛小子出戰?既是收回兵權,下道旨意便是,如此這般是要惡心誰?”
江雙笑笑,“舅舅,這是好事啊。”
“好事?”
“你想,師父他在百姓間的威望有多高?帝王多疑,百姓們對師父的推崇一日不消,那師父便一日不會安生,即便辭官歸田也不行。”江雙分析道,“陛下此舉,若是能成,百姓們對師父的推崇或許會轉移一部分到那北平侯身上,等那時,師父再消失在人前,世人們便會漸漸淡忘他。”
“說得倒容易,你以為百姓的崇拜會那麼容易轉移?”
江雙勾唇一笑,眼裡潮流湧動,“倘若這時候,我們再放出‘定西将軍無能退讓,定西縣淪落西林之手’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