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淨、雅緻的屋子裡,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絲絲晨光從镂空的雕花窗桕處灑下。
牆角邊擺着一張木床,床身由精緻的雕花裝飾,上頭放着一席折疊整齊的錦被。床旁邊,一美婦人坐梳妝台前,梳妝台上擺着的銅鏡照出她經歲月沖刷過的容貌,身旁的侍女輕柔的幫她梳着發絲。
忽而,腳步聲傳來,美婦人回頭,透過屏風,她看到一少年越過門檻,隻見他朝領他來的侍女點了個頭,而後坐到了外頭擺着的木椅上。
“雙兒,你來了?”
江雙聽到聲音,趕忙站起來,朝着屏風處虛虛行了個禮,“母親。”
“竟來的如此早。”美婦人整理了下衣裙,顧不得讓侍女幫自己梳上發型,垂着青絲走入前廳,“我本以為,你會明日再來。”
瞧見她着急的模樣,江雙不由失笑,他這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
江夫人姓容,單字一個嬌,從她的字上不難看出容家對她的疼愛,并因此養成了她天真爛漫的性子。
光笑自然不行,他趕忙上前扶着容嬌坐到主位上,“母親說笑了,本來昨日就該來,可惜被父親叫走了。等交談完夜已深,我想着您大抵已經睡了,便沒有前來叨擾。”
待他扶着容嬌坐下後,他竟瞧見了對方鬓邊的銀絲。
他垂下眸,眼底湧過異樣的情緒。
“今日要去做什麼?”容嬌問道。
江雙趕緊收起别的想法,對上容嬌雙眼時,他又是那個乖巧的孩子。
“父親昨日找我說的便是這件事,姑母說在宮中冷清,想讓我入宮陪她說說話。”
“既是你父親叫你去,那便去。他江钰再怎麼鬧騰,終歸是庶出,更何況——當初那狐媚子鬧出這檔子事,就是她這兒子也不會叫人高看。”容嬌冷哼一聲,“就算頂着‘福星’的名頭又如何?太後照樣不喜!”
江雙在一旁陪笑,他這母親在府裡關太久了。
她的一生都在府裡,從容府到江府,即便外出,也是被無數侍衛圍着。
不過也好,府外有太多腌臜事,容嬌幹淨的如同白紙,恐怕在她的認知中,江钰和他生母的所作所為已經稱得上是十惡不赦了。
江雙在心底裡歎了口氣,母親如此這般,倒叫他不舍與她說實話。
“對了。”容嬌逞完口舌之快,才想起另一件事,“你可知你舅舅去了何處?他平日裡對你最特殊,旁人有的你有,旁人沒有的你也有,他肯定寫信跟你說過自己去了哪吧?”
被容嬌冷不丁一問,江雙扯出一個略顯尴尬的笑,他自是知道容際去了何處,可容際卻在心裡千叮萬囑,要他千萬别與容嬌說起。
容嬌撇了自己兒子一眼,她還有什麼不懂的,“又要你瞞着我?”
“舅舅說他出去散散心,要母親不必擔憂。”江雙看不得容嬌這樣子,再三斟酌後道。
容嬌擺擺手,“罷了罷了,終歸是你們倆之間的事。”
江雙瞄了眼外頭的天色,此時不複晨時的昏暗,院子裡的白雪在陽光下閃着星點。
“母親。”江雙道,“兒子要走了,不然一會兒父親的人要來催了。”
容嬌知道江雙沒法陪自己太久,隻是沒想到分别這麼快。她的私心想叫江雙留下來,但又不想見到任何跟丈夫有關系的人或物。
江雙看出了她的糾結,輕聲安慰,“兒子不是不懂,您不想見父親,不然兒子也不會提前走了,左右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母親随時都可以見我。”
容嬌稍微好受了些,叫自己的貼身侍女送江雙離開。
等母親的侍女走遠後,江雙卻沒有着急出門,反而悠哉遊哉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至于進宮去陪太後?
扯謊而已,太後早八百年就不想看到他了。
回了自己屋子,江雙擡起床闆,打開了下面的暗格——裡面放着一張銀色的面具以及一個木制的令牌,令牌上刻着一個“香”字。
銀色的面具将江雙的面容藏起,隻留給别人一雙深似寒潭的眼睛,面具上印着一朵紅色妖花,詭異又危險。
不過江雙早晨為了見母親,穿了一襲淡青色的衣裳。
淡青色分人,穿在他身上則顯得溫文爾雅,叫人見了不自覺歎一聲翩翩公子!
按理說,這樣一個充斥着危險氣息的面具,跟這樣一身儒雅的衣衫應該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現在卻奇迹般的出現在了江雙身上。
這下倒是不倫不類起來。
江雙自己也發現了這一點,雖說知道今日去暗香閣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去處理一些事宜再順便送一個小孩進去,但自己穿成這副文人模樣也實在不妥。
倒也不是說擔心别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他早過了立威的時候,暗香閣裡的人見到他連擡頭都不敢,更旁論大量他的穿着了。
他不過是嫌麻煩,底下人是不敢對他的穿着說什麼,保不齊其他人會對自己有什麼意見,特别是那群迂腐的閣老!
自前朝起,大成便文武不相容,武将看不慣文人文鄒鄒的裝扮,文人看不慣武将粗俗的舉止,這一點在暗香閣更甚。
暗香閣有許多部門,今日江雙要去的就是專門培養暗衛、殺手的地方,文人那一貫的裝扮在他們眼裡就是累贅。
這麼想着,江雙翻箱倒櫃,終于翻出了一套豔紅色的衣裝。
他扶額,算了,豔紅色就豔紅色,好歹比淡青色要正常些。
江雙換完豔紅色衣裳,将一柄折扇塞到衣袖裡,從窗戶翻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