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猛然睜開眼,仿佛從一場漫長又深重的夢中掙脫。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腦海中剛才那破碎而灼熱的回憶仍在翻滾。
沈卿塵。
他想起了一切。那些壓抑在靈魂深處不敢直視的情感,那些曾以為已經遺忘的目光、教導、對峙、守護……一切都浮現了出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想确認沈卿塵是否安然無恙。
可下一刻,目光觸及的場景卻令他整個人瞬間僵住。
——沈卿塵就躺在他身側,眉頭微蹙,昏睡不醒。可他的身上……赤裸着,布滿了深淺不一的痕迹,青紫交錯,顯然是……過度折騰後的痕迹。
陸硯怔在原地,腦子“轟”地一聲炸開,幾乎連呼吸都忘了。
“我……”他啞着聲音,喉嚨幹澀得發痛,一時間不知該做出何種反應。
他羞赧、震驚、迷惘、心慌,一股情緒潮水一般向他沖來。
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事?他……對沈卿塵……
不,等等,他們不是掉入地宮深處了嗎?那古怪的光怪陸離之地,那些可怕的幻象與幽魂,還有最後眼前吞噬一切的黑暗……他記得自己失去了意識,怎麼會醒來後——
“這是哪……”陸硯低聲呢喃,試圖坐起身,才發現自己同樣衣衫不整,肩膀與手臂也留有隐隐發燙的觸痕,仿佛曾緊緊擁抱、曾激烈掙紮……
他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可與此同時,一種奇異的情緒也慢慢從心底爬升起來。
不是厭惡。不是害怕。
而是一種——
早該承認的情感,終于被撕開了面紗,在最不可控的情況下以最原始的方式呈現了出來。他居然,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有一絲難以言說的……喜悅?
“沈卿塵……”他低聲喚了一句,手指微微發顫地探向那人溫熱的手腕,确認着他的氣息與脈搏。
沈卿塵沒醒,呼吸仍然平穩。他靜靜躺在那裡,像是一個夢的餘波還未散盡的神明。
陸硯喉嚨微緊,垂下眼睫,有些不敢看他。又不知為何,有種細微的悔意悄悄浮現:他們之間有那麼多沒說清的事,那麼多被掩埋的情感。如今卻是在這樣混亂、甚至荒唐的狀态下……
“我不該這樣對你,”他喃喃道,聲音低得像夢,“可……我真的,好想你。”陸硯伸出手,想撫平沈卿塵緊皺的眉心。
那眉宇間的疲憊與痛苦令他心口一窒,仿佛隔着夢境的殘影,還能觸到沈卿塵心底的煎熬。
指尖即将觸碰的瞬間,沈卿塵忽然睜開了眼。
那是一雙平日裡總是沉靜克制的眼睛,此刻卻帶着陌生的戒備和——厭惡。那一刹那,如鋒刃掠過心尖。
陸硯整個人僵在原地,心底猛然一涼。他強壓住情緒,聲音微啞地道:
“師兄……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如果你要懲罰我,打我也好,我……絕無怨言。”
沈卿塵卻沒有動。他隻是沉默地看着他,半晌,才問:“你恢複記憶了?”
陸硯點點頭,低聲把夢境中的一切緩緩說出。他的聲音像是走在霧中的人,一步步小心翼翼,直到終于問出那個他最在意的問題:
“我們……怎麼會變成這樣?是不是我做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但如果你覺得難受,真的可以……打我。”
他垂下眼,喉嚨發緊,不敢去看沈卿塵的臉。怕看到更深的嫌惡,也怕看到沉默。
沈卿塵卻沒有打他,也沒有責備他。
隻是忽然伸出手,輕輕抱住了他。
那一瞬間,陸硯幾乎無法相信。
沈卿塵的下巴靠在他的肩上,聲音低低地響起,像是怕吵醒什麼夢:“啊硯……”
就是這樣輕輕地一喚,陸硯的呼吸頓住,臉上迅速燒了起來。那不隻是因為害羞,而是——太久沒有聽到他這樣叫他了。
他們曾經并肩作戰,曾在五靈群境裡偷偷以“啊硯”“小師兄”相稱;曾在夜裡為彼此守夜,為彼此擋傷;曾說過,要一直并肩走下去——
可後來一切都被遺忘了,被推開了。
如今,那些過往終于像潮水般湧回。
他輕輕伸手,也抱緊了沈卿塵。他沒說話,隻覺得心跳快得像要裂開,臉貼在沈卿塵肩頭,鼻尖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