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賀指尖一動，熟悉的前奏再次響起。他彈得很慢，像是為了配合她的節奏，一句一句地拆解音符。

“來，”他輕聲，“你彈這幾個。”

林黎照着他的指法敲了幾下，手指笨拙地按在琴鍵上，發出的音不甚清晰，她自己都笑出了聲。

謝知賀也跟着笑，語氣卻依舊溫柔：“不差，真的。”

“你哄小孩嗎？”林黎瞪他一眼，嗓音卻忍不住軟了下來。

“你現在就是小孩。”謝知賀偏頭，聲音幾乎貼着她耳側低低落下。

林黎愣了愣，心跳微亂，不敢再開口。

兩人繼續彈着，那旋律在兩雙手中緩緩流轉，一遍又一遍，仿佛時間都慢了下來。

不知第幾次彈到副歌段落時，謝知賀忽然停了手，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林黎。”

“嗯？”她擡頭看他，眼裡還有未散的笑意。

謝知賀沒說話，隻是定定地看着她。

窗外的風吹得白紗輕顫，琴房裡光影斑駁，他的聲音在這一刻極輕極淺，幾不可聞：“你學得比我想的還快。”

林黎低下頭，假裝認真看琴鍵，耳尖卻悄悄紅了。

白紗窗簾被風吹起，悄悄搖曳着。

琴房裡隻有琴鍵被按下的聲音，和少年低低的聲線，連空氣都像是被這份安靜而親昵的氛圍包裹住了。

他們誰也沒再說話，隻是坐在那架老鋼琴前，琴鍵間緩緩流動的旋律裡，有些說不清的情緒，悄然生根。

*

夜色已深，校園的燈光一盞接一盞地亮起，像是鋪在小路兩側的點點星火。

晚風帶着初秋的涼意，拂過林黎的側臉，吹亂了幾縷鬓發。

從琴房出來後，兩人肩并肩走出教學樓。謝知賀看她一眼，随口問：“餓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點東西？”

林黎點點頭，腳步輕快了一些：“有點餓了。”

兩人去了校外不遠的一家常去的小館子，點了牛肉面和小炒。

燈光柔和，桌上的菜熱氣騰騰。

林黎吃得安靜，偶爾擡眸對上謝知賀的眼，便又低下頭，假裝認真喝湯。

謝知賀看着她這樣，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一點。

吃到一半，謝知賀突然開口：“待會兒，要不要去看電影？”

林黎擡起眼：“電影？”

“操場那邊。”謝知賀輕聲說，“《初吻》，你不是說沒看過嗎？”

林黎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下午自己說過的話：“嗯……是沒看過。”

“那正好，”他低低一笑，“蘇菲·瑪索主演的，很老的一部片子，不過拍得挺好，适合晚上看。”

林黎擡頭望他，那一瞬間覺得他語氣和眼神裡都藏着點别樣的意味。她沒多問，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啊，我們一起看。”

謝知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仿佛這個夜晚因她的答應，而完整了。

兩人慢慢吃完飯，一起走向操場。

遠處傳來片頭音樂的聲音，黑夜下的屏幕亮着溫柔的光。

操場上人不少，但并不嘈雜。

電影已經開始播放，畫面中是法南小鎮的傍晚，暖黃色的陽光灑在女主柔軟的發絲上。

謝知賀牽着林黎往人少的一角走去。

兩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草地上，夜風微涼，周圍是學生們低聲的竊語和偶爾的笑聲，像某種朦胧的背景音。

林黎抱着膝，目光落在大屏幕上，卻總覺得餘光裡有謝知賀的存在。

他沒說話，隻是安靜地坐着，身上傳來淡淡的冷杉味道，混合着洗衣液的味道，幹淨又熟悉。

銀幕上的女主正在對着練習接吻，場景青澀又俏皮。

林黎不由得輕咳一聲，側頭想說點什麼緩解氣氛，卻撞上了謝知賀看過來的眼神。

他的眼眸在夜色下顯得格外深，像水面上的光波一樣輕輕蕩漾。

“你看我幹嘛？”林黎輕聲問，語氣裡帶着一絲緊張地試圖掩蓋的調皮。

“你比電影好看。”謝知賀低聲說。

林黎愣了愣，臉頰迅速泛起紅暈。

她别開頭，不自在地笑了笑：“這話你對多少人說過？”

“就你。”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林黎心裡像被什麼輕輕撥動了一下，有些慌亂地轉回視線，卻發現手邊多了一件外套——謝知賀輕輕搭在她腿上。

“夜裡有點涼。”

林黎輕輕捏着那件衣服的邊緣，沒說話。

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在初吻時微微顫抖的模樣，與她此刻的心情莫名重疊。

她能感覺到身旁少年的呼吸，微熱而克制。

銀幕泛着光，兩人的影子映在草地上，若即若離，又逐漸靠近。

林黎低頭時，耳邊落下一句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呢喃：

“林黎。”

她心跳微頓，輕輕“嗯”了一聲，卻沒敢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