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雪從箱箧裡翻出來一個包裹嚴的帕子,慢慢解開,從裡頭顯出一個模樣精巧的荷包來,“公子,符紙在這裡頭,奴專門跑去光華寺,求那住持親自開過光呢。”
紀映:“給我吧。”
……
馬車内,宋臨洲見紀映隐晦地盯着他,暗處的目光貪婪得像條惡狼,莫名其妙變為小綿羊的宋臨洲,“……”
不由地問他,“夫郎這樣看我是做何?”
紀映沒有絲毫不自在,從懷裡摸出個荷包,殷勤地獻給他,說謊不打草稿,“郎君,這是我專門為你從光華寺求來的,住持親自開過光呢,避邪消災最好災最好。”說着,暧昧的眼光掠過宋臨洲,“還是熱熱的呢。”
宋臨洲怔神,他又被紀映給撩了,心裡警惕起來,琢磨着他又要圖什麼,想起他之前的所做所為,未免太過饑渴難耐。依這個時代的規距,多半是想和他留個子嗣,一想到孩子,滿腦子盡是胡攪蠻纏的哭鬧聲。
盡管他如今并不讨厭紀映的觸碰,但若是多個孩子,于他無益,隻不過是平添一個無用的弱點,他實在看不出什麼好處,不劃算的買賣他一向不做。
紀映見他不發一言,檀香扇在他面前晃了晃,眼尾一揚,明媚肆意,“郎君怎麼不接。”
宋臨洲回過神,伸手接了,紀映微涼的指尖劃過他的指背,帶起絲絲癢意,略略擡眸,正瞧見紀映在笑,甜得膩人,更像是一個誘人的陷阱。
得想個辦法,讓他消了這心思最好。
除開這些,宋府還另有一件喜事,便是那三少爺宋臨玉通過了州學選考,正式入州學讀書,若是畢業考學為優,便可升入國子學,再結識一番權貴,仕途必定坦蕩些。
宋臨玉年方十四,上半年才中秀才,下半年就考入州學,稱得上句少年惠才。
宋閑庭早早下值,在清霁堂擺了一桌,算是替他慶祝。同宋臨安的嚣張跋扈不同,宋臨玉面容淺淡平庸,着一身書身袍,滿身盡是書香氣,舉止有禮,誰見了都道句教養的不錯。
宋閑庭誇他幾句,他倒是十分受寵若驚,但接得不卑不亢,盡顯謙遜,是個沉得住氣的,轉而,宋閑庭又問宋臨洲這幾日讀了哪些書。
“兒這幾日不曾細續,隻是臨了父親的摹本。”宋臨洲面上帶着慚愧之色。
宋閑庭沉吟片刻,貼心地替他用公筷夾了個蝦仁,轉而安慰他,“這些都沒什麼,待你養好了,我再教你。”
一時衆人面色各異,世人都知嫡尊庶卑,偏心嫡子也未妨不可,但偏心這麼厲害的,在宋府也算是頭一份,主君對一幫庶子不聞不問尚可理解,但老爺更甚,可以對宋臨洲衣食住行無所不憂,對庶出的孩子,喜好皆不知,課業從不問,似是從不當有這麼些人。
要說宋臨玉,在一衆庶子中也是個可憐見的,生母是萬姨娘,原本是個小婢,一無娘家,二無嫁妝,老爺也不上心,栖南院的日子也是過得清貧,靠月錢緊巴巴地過日子,羅小君再怎樣,也有郦舒補貼,更不用說裴小君,嫁資也是個豐厚的。
宋臨安被裴小君寵得言行無狀,素來妒忌宋臨洲,但又奈何不了他,便逮着宋臨玉欺負,這在府裡是沒有人不知的,然主君向來不聞不問,老爺卻是熟視無睹。
但宋臨玉卻偏偏是個有出息的,學業甚好,府裡人不得不稱他句鐘靈毓秀。
這廂裴小君聽了,面色不虞,卻不是替宋臨玉打抱不平,隻是看不慣宋閑庭偏心,再想到紀映在州衙做的事,滿心不悅,陰陽怪氣道:“五少爺當真是出類拔萃,憑自個兒便進去了,三少爺就不一樣,嶽父是州學教授,都不用老爺費心,順便也就進去了,就是可憐了我兒臨安,遠在玉京,沒有雙親避……”
侯府尚未分家,宋臨洲在孫輩中行三,上頭還有個侯府嫡長孫宋臨楠,乃是宋閑霖一母同胞的弟弟宋閑舟所出,次孫也是宋閑舟所出,不過卻是夭折了。
正說呢,郦舒橫他一眼,都懶得應付他,舉止優雅地擱下筷子,木着張臉道:“郎君,侍身飽了,您慢用。”
站起身來,正要走,宋閑庭也起了身,摸上他的手,低着聲音道:“好歹吃飽了再走。”
郦舒剜他一眼,眼底看不出什麼情緒,不說話,消極地拒絕着。
多年夫夫,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抗拒,但宋閑庭還是道:“給為夫一個面子。”
聽到此,郦舒冷嗤一聲,“他是你兒子,不是我兒子,憑什麼給你給面子?你生的,就自己管,别指望我給你兜底。”
紀映本以為郦舒很識大體,不想如今瞧着竟這樣肆意妄為,瞧公爹那一臉稀罕樣,果然被愛的有恃無恐,再瞧一眼若無其事、認真吃飯的宋臨洲,仿若置身事外,像個木頭。
宋閑庭面露尴尬之色,冷漠的目光掃過裴小君,“說話不知輕重,且去煙輕閣禁足一個月。”
裴小君似乎很怕宋閑庭,悻悻地應了。
郦舒拂袖而去,宋閑庭正要跟上去,卻被一道輕柔的聲音叫住,“老爺……今兒個是玉兒的喜事,您好歹……”萬姨娘柔和的面容滿是哀求。
宋閑庭聞言,道:“這本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替他問我要的,一手操辦的人也是你,既你邀了人,就該讓他知些禮,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應有數,萬不是惹小舒生氣。”說完,大步離去。
萬姨娘淚珠點點,宋臨玉面色也不好看,他知道父親不看重他,但未曾想到,連他滿心歡喜的慶功宴,也不是父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