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地心生怒意,豔麗的臉龐變得尖銳,着急忙慌地跪下替自己辨解,“大人,草民冤枉啊!此事絕非草民所願,實乃那盈兒暗中使壞,下藥迷惑于我。草民平日裡素來謹慎,怎會做出這等荒唐之事?煙輕閣中衆人皆知草民的品性,他們皆可為草民作證。望大人明察秋毫,還草民一個清白。”
盈兒眼見着自己被賣了,不住地搖頭,唇被抿得發白,一時孤立無援,心裡慌慌不安,“大人……冤枉……”言不由衷,兩行清淚奪眶而出,如斷線之珠。環顧四周,衆人或揶揄,或冷漠……不禁心裡凄凄然,在衆人中的目光中羞得幾近想鑽地而逃。
被誣賴至此,盈兒以額觸地,發出沉悶聲響,“求大人明鑒,婢子絕沒做下藥這等勾當。”
牧參軍也見了不少内宅陰私,主人家污了女婢的事也沒少見,他固然是見不得宋閑庭兒子好的,于是問盈兒:“你可有什麼證據?”
盈兒見他翻臉無情,心中悲憤難平,咬了咬牙,直視着他畏縮的目光,指着他,說得咬牙切齒,“婢子親眼所見,宋臨安奸污了檎丹,緻使她香消玉殒。他心懷叵測,竟構陷于婢子,妄圖掩蓋他所作的惡行。婢子雖身陷困境,卻也絕不會任由他胡言亂語,定要将這冤屈洗刷,還婢子和檎丹一個清白。”
宋臨安面色大變,往前跪了跪,他顯然定力不夠,惡狠狠地、似惡狼般瞪她一眼,轉而朝牧參軍道:“草民與檎丹是兩廂情願,何來強迫一說?據草民所知,這盈兒她嫉恨檎丹,故意将她誘至小安巷,令她被那幫流氓玷污。”
衆人嘩然,盈兒臉色霎白,失聲道:“你、你怎麼知道……”呼吸一滞,捂住嘴,不再作聲,身子抖成一團。
不打自招,衆人心裡都明白了幾分。
何母尚聽到此,沒緩過勁兒來,失力地靠在何三娘肩上,何三娘削肩彎了下去,常年病氣加身,令她一張小臉臘黃單薄,發色枯燥發黃,一雙眼睛卻被養得澄澈,虛虛地滾出淚來,哭得身子直直打擅,跪在他身側的劉予忙細聲安撫幾句。
宋臨洲看夠了戲,道:“大人,那在下的玉佩……”
事情發展至今,牧參軍總算回過味來,這宋府少主君分明是來者不善,“玉佩?”宋臨洲這時插一句,倒弄得他有些不明就裡。
“有盈兒和安弟這番話為證,便可證明在下的清白,那麼這塊玉佩,既不能作為髒物,便隻能是财物了,既為檎丹所盜,自然要問明緣由。”宋臨洲說得不急不徐,十分地堅決。
牧參軍頗為無語地瞪他一眼,不悅道:“人都死了,怎麼問?抛開玉佩不說,這毒又做何解釋?”
紀映答:“大人,這事還得問盈兒,前些時日,草民府上常用的路郎中夜裡吃醉酒掉進了河裡,葬後,待他兒子整理賬目時,竟意外發現盈兒從堂裡支取了砒石,據她說,打算藥耗子。”
盈兒見大勢已去,忙全盤托出,“大人,是那檎丹先被人強辱,再被、被宋臨安□□,可宋臨安不願意負責,檎丹萬念俱灰,才、才同婢子讨了藥,婢子發誓,真沒有害死她。”
“是你故意給的,還是她同你讨的,難說……”紀映淡淡的,都懶得戳破她拙劣的謊言。
牧參軍:“可有人證明不是你下的毒?”
“大人,那檎丹死于家中,婢子可是從未踏入她家,宋府衆人都是親眼瞧見婢子日夜照料少爺的,哪有時間……”盈兒忙不疊地說,神情近乎崩潰,盡管處在失措之中,她仍想要活路。
宋臨洲轉而望向劉予,似笑非笑,“那殺她的卻是另有其人喽。”
牧參軍看他不喜,不悅道:“怎可妄加斷言,若是檎丹羞憤飲毒呢?”
宋臨洲,“一個在小安巷遭受強辱,都沒想過去死,可見她意志堅定,何至于遭了宋臨安……便要自盡,理由不充分啊……”轉而問劉原,“你剛剛說,親耳聽檎丹所言,是我欺辱于她,然事實并非如此,你做何解釋?”
“想是我想差了,麗娘說是主人家,可我隻知麗娘在你院裡服侍,便以為她說的是你。”劉予臉色發白,一時竟不知在想什麼。
宋臨洲冷冷一笑,稍稍朝他彎腰,一股蓄勢待發的壓迫感悄然而至,“那你說,檎丹拿我這墨玉佩做什麼?”
劉予一愣,瞪大眼睛,神情茫然,不知如何做答,正在此刻,那病弱的何三娘重重磕在地上,忽的,又擡起一張臉,哭得梨花帶雨,“都怪我,要不是我的病,姐姐也不會……拿、拿您的墨玉佩。”
“真是治病?”紀映表情柔和,薄薄的眼皮撩起來,唇上隐隐帶笑,“你的病一年前不是已經根除了麼?徐郎中應可以作證的。”
徐郎中是長離城有名的神醫,醫德更是令人交口稱贊,可謂德高望重。
何三娘嘴唇嗫嚅,眼神飄忽不定,意識到紀映涼薄又略帶揶揄的目光,暗生一股被看穿了的不安之感,猶疑地低下頭,嗚嗚咽咽地不停低泣。
宋臨洲立直身,微擡下巴,深邃眠窩裡嵌的黑眸子閃過絲絲惡意,亮晶晶的,“讓我猜猜,檎丹同劉予退了婚,加之名節有損,定是不敢回家,宋臨安也不負責,她怕是想另謀出路,可她的工錢全用來給妹妹治病了,身無财物,便就近謀了我的玉佩,回家想與家人道個别,卻不想遭了橫禍,所以,那信怕也不是出自檎丹之手,能将她的字仿得那麼像……還有誰呢?”
“别說了,是我下的毒,是我!”劉予倏忽跳起來,面色蒼白,頹然地坐在地上,身體無法抑制地開始顫抖,“是我……都是我做的。”
衆人嘩然,神色越發複雜起來,原以為是一出纨绔子弟強辱女使的戲碼,未曾想竟是未婚夫殺妻的戲碼。
“是麼?”宋臨洲意有所指地問一聲,也不多說:“大人,在下的清白已還,您看……”此事與他無益,宋臨洲不欲多管閑事。
牧參軍雖屍位素餐多年,但已知是為難不了宋臨洲,心裡恨恨然,然宋臨安他也是可以整治一番,“既然劉予已認罪伏法,那便簽字畫押,至于宋臨安,兩次強辱女婢,罪加一等……”
崔推勘揮着汗匆匆而來,這時也上了堂,“大人,且慢,此事仍存疑惑,檎丹過世那天,劉予正在藥鋪幫忙,這時間根本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