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遠,”她輕聲說,“以後不管是綢緞莊還是金銮殿,我都跟着你。”
王阿遠笑了,酒窩在星光裡漾開。他掏出新繡的帕子,上面是兩人推着豆腐車的簡筆畫,旁邊繡着小字:“江湖路遠,幸得有你。”
運河水潺潺流過,帶着紙船駛向遠方。林小滿靠在王阿遠肩頭,聞着他身上的草木香混着豆香,突然覺得,這世間最珍貴的聘禮,不是金縷玉衣,而是眼前人掌心的溫度,和那句“一生一世開”的承諾。
第五章:京城金銮殿的豆香與繡紋
京城的九月,桂花開得鋪天蓋地。林小滿蹲在朱雀街的攤位前,用竹勺敲了敲新制的豆腐腦木桶,桶身用“豆腐錦”包裹,靛藍色布料上繡着金黃的豆腐花,在秋風裡輕輕搖曳。王阿遠站在一旁,衣襟别着新繡的桂花,指尖沾着靛藍染料,正在給一位老婦人講解繡帕上的針法。
“這野山楂要先染三遍蘇木汁,再用豆漿定色,方能經久不褪。”他溫聲解釋,擡頭時看見街角閃過的紫袍身影,瞳孔驟然縮緊——是當今太子的貼身内侍,曾在蘇州見過一面。
“阿遠,來碗豆腐腦。”林小滿遞過碗,故意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别慌,咱們不過是賣豆腐的。”她的圍裙口袋裡,兩塊玉佩随着動作輕撞,發出細碎的響,像極了他們初遇時的鹵料罐搭扣聲。
王阿遠接過碗,看着碗裡浮着的野花椒,突然笑了。他想起在揚州城的那個夜晚,運河上漂滿了百姓送的紙船,每一艘都載着他們的真心。如今到了京城,這碗豆腐腦依然滾燙,鹵料裡的野山楂依然酸甜,而他身邊的人,依然穿着粗布圍裙,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這位小哥,可是沈氏綢緞莊的少東家?”
冷不丁的一句話,讓攤位前的人群瞬間安靜。林小滿擡頭,看見說話的是個錦衣華服的公子,腰間挂着羊脂玉墜,身後跟着幾個帶刀護衛。王阿遠握碗的手頓住,碗沿的豆腐腦晃了晃,險些潑出。
“公子認錯人了。”林小滿笑着打圓場,“我家夫君姓王,是個繡匠。”她故意強調“夫君”二字,伸手挽住王阿遠的胳膊,圍裙上的薔薇花蹭過他的袖口。
錦衣公子挑眉:“哦?可這繡帕上的雙面繡技法,與當年沈氏進貢的貢品如出一轍——莫非王公子師從沈氏?”他指尖劃過繡帕上的野山楂,突然壓低聲音,“沈硯秋,别來無恙。”
空氣瞬間凝固。林小滿感覺王阿遠的胳膊繃緊,指尖掐進她的掌心。她擡頭看他,隻見他眼底翻湧着暗潮,卻在觸及她的目光時,突然笑了:“公子既然知道雙面繡,可知道這技法的精髓?”
“願聞其詳。”
“在于表裡如一。”王阿遠舉起繡帕,正反面的野山楂分毫不差,“就像做人,不管穿粗布還是華服,真心才是最緊要的。”他舀起一勺豆腐腦遞過去,“公子可願嘗嘗?辣得過瘾,甜得實在。”
錦衣公子一愣,接過碗嘗了一口,辣得挑眉:“果然夠勁。”他抹了抹嘴,突然笑道,“本太子逛了整條朱雀街,就屬你們最有意思——明日随我進宮,給公主殿下獻藝吧。”
林小滿險些打翻鹵料罐:“太……太子?”
原來眼前的錦衣公子,竟是當今太子李承煜,因微服出巡路過,被繡帕上的野山楂吸引。王阿遠垂眸,想起叔父曾與太子有過生意往來,掌心的汗浸透了圍裙布料。
“怎麼,不願意?”李承煜挑眉,“還是說……沈少東家怕暴露身份?”
“當然願意。”王阿遠突然開口,握住林小滿發涼的手,“隻是我們的豆腐腦和繡品,隻賣真心人——太子殿下若想讓公主喜歡,得先學會何為真心。”
李承煜大笑:“有意思!明日辰時,我派人來接你們。”他扔下一錠金子,轉身時衣擺掃過豆腐桶,卻在看見林小滿圍裙上的豆腐花刺繡時,眼神微滞。
當夜,豆腐坊的油燈亮得比往日更久。林小滿坐在床邊,看王阿遠對着鏡子刮去蓄了半月的胡子,露出清俊的下颌線。她突然想起平安縣的貨郎,總是歪頭挑眉,用野薔薇藤編小花,如今卻要走進金銮殿,給公主獻藝。
“怕嗎?”她輕聲問,摸出懷裡的玉佩。
“怕。”王阿遠轉身,目光落在她圍裙的補丁上,“怕你被宮廷規矩吓着,怕他們用銀錢砸你,怕……”
“怕我嫌你是個假貨郎?”林小滿笑着打斷,将玉佩塞進他掌心,“我隻知道,不管你是沈硯秋還是王阿遠,都是那個會給我補圍裙、采野山楂的傻子。”
王阿遠突然伸手抱住她,力道大得幾乎要将她揉進骨血。他聞着她發間的豆香,想起十年流浪裡無數個孤夜,如今終于有個人,能讓他在金銮殿前,毫無畏懼地說出“真心”二字。
次日辰時,宮裡的馬車準時停在攤位前。林小滿換上用“豆腐錦”做的新裙衫,裙擺繡着野山楂,王阿遠則背着繡繃,裡面藏着用豆漿染的布料。馬車穿過朱雀街時,百姓們紛紛揮手,有人喊:“阿遠哥,小滿姐,給咱們争光!”
金銮殿上,公主李念薇好奇地盯着他們的竹筐:“聽說你們的布料會飄香?”
“回公主,這是用豆腐漿定色的‘豆腐錦’,”王阿遠展開靛藍色布料,“不僅有豆香,還能驅蚊蟲,比普通綢緞透氣三倍。”
念薇公主伸手摸了摸,眼睛一亮:“果真柔軟!但為何要叫‘豆腐錦’?”
“因為做這布料的人,是個賣豆腐的。”林小滿笑着接話,盛了碗豆腐腦遞給公主,“公主嘗嘗,辣豆腐腦配甜野山楂,跟這布料一樣,都是表裡如一的妙物。”
念薇公主嘗了一口,辣得直吸氣,卻又忍不住再舀一勺:“有趣!比禦膳房的甜湯有意思多了。”她轉頭看向太子:“皇兄,不如讓他們留在宮裡,給我做繡品,給你做豆腐腦?”
李承煜挑眉看向王阿遠:“沈少東家意下如何?”
王阿遠與林小滿對視,看見她眼底的堅定。他想起揚州城的紙船,想起平安縣的早市,想起那些穿粗布的百姓們期待的眼神。于是他彎腰行禮,卻不是對公主,而是對林小滿:“抱歉,公主殿下,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念薇公主愣住:“什麼事比留在宮裡還重要?”
“讓天下百姓都能穿上帶豆香的布料,都能喝上辣豆腐腦。”林小滿接過話,從竹筐裡拿出一疊繡帕,“這是我們給公主的見面禮,每幅繡帕都繡着不同的市井小吃,希望公主記得,在皇宮外,還有許多有趣的人和事。”
念薇公主接過繡帕,看見上面的湯包、糖粥、桂花糕,突然笑了:“你們果然有意思。這樣吧,我給你們一道特許令——京城内外,凡挂着‘豆腐花’旗号的鋪子,皆可免三年稅賦。”
林小滿瞪大眼:“公主……這太貴重了!”
“不貴重,”念薇搖頭,“比起金銀,我更喜歡你們的‘真心’——皇兄,你說是不是?”她看向李承煜,卻發現他正盯着林小滿圍裙上的豆腐花刺繡,眼神複雜。
離開皇宮時,王阿遠握着特許令,感覺掌心發燙。林小滿卻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街邊的乞兒:“阿遠,把剩下的豆腐腦分給他們吧。”
夕陽下,一群乞兒圍在攤位前,捧着碗喝豆腐腦,嘴角沾着鹵料,笑得格外燦爛。王阿遠看着他們,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經緯交錯,方織天地;貴賤之分,本是妄言。”他轉頭看向林小滿,看見她正給一個小女孩擦嘴,圍裙上的薔薇花沾滿豆汁,卻依然鮮豔。
“小滿,”他輕聲說,“以後我們的鋪子,要開在最熱鬧的市井,讓達官貴人都得擠破頭來買咱們的豆腐錦。”
“然後呢?”林小滿挑眉,遞給他一塊野山楂糕。
“然後……”他咬下酸甜的糕點,看向遠方的市井煙火,“然後讓全天下都知道,最金貴的東西,從來不是綢緞莊的金縷玉衣,而是能一起潑鹵料、繡豆腐花的真心。”
林小滿笑了,酒窩在夕陽裡漾開。她摸出系着玉佩的紅繩,在秋風裡晃了晃:“成交——不過分紅還是六四開,我六,你四。”
“好,都聽你的。”王阿遠伸手攬住她的肩,看街邊的燈籠漸次亮起,照得“雙面繡豆腐坊”的招牌格外明亮。遠處傳來孩童的歌謠:“豆腐香,繡紋長,真心換得萬家嘗……”
這一日,京城的權貴們記住了兩個賣豆腐的奇人。而更長遠的歲月裡,江湖上流傳着這樣的傳說:有一對俠侶,推着插滿紅綢的豆腐車,車後跟着一群穿“豆腐錦”的百姓,所到之處,豆腐腦的熱氣與雙面繡的針腳,織就了比任何王朝都溫暖的盛世圖景。
至于林小滿和王阿遠,他們依然會為了野山楂的酸甜、鹵料的辣度拌嘴,依然會在每個清晨,用豆漿染布,用真心換真心——因為他們知道,這世間最美好的事,莫過于在煙火紅塵裡,守着一盞燈,一雙人,和永遠滾燙的豆腐腦。
番外一:豆漿染就的婚書(婚後日常)
清晨的陽光斜斜切進豆腐坊,林小滿蹲在竈台前攪豆漿,圍裙口袋裡的玉佩随着動作輕晃。王阿遠從身後環住她的腰,鼻尖蹭過她發間:“今天是咱們成親三個月零七天。”
“哦?”林小滿挑眉,故意用木勺濺了點豆漿在他袖口,“所以呢?”
“所以……”王阿遠笑着轉身,捧出個雕花匣子,“我給你寫了封婚書。”
林小滿手一抖,豆漿潑在竈台上。她轉身時,看見王阿遠眼裡的認真,以及匣子裡那張靛藍色的紙——竟是用“豆腐錦”做的婚書,上面的字迹用野花椒染成暗紅,寫着“沈硯秋與林小滿,願以真心為聘,豆漿為墨,共織餘生”。
“傻子,”林小滿摸了摸紙頁,發現裡面還夾着朵曬幹的野薔薇,“哪有人用布料寫婚書的?”
“因為我們的故事,本就不該用宣紙墨筆來記。”王阿遠握住她染着豆汁的手,在婚書上按下指印,“這上面的每一道紋路,都是我親手用豆漿定色,就像我對你的心意,越煮越濃。”
林小滿感覺鼻尖發酸,卻故意哼了聲:“那聘禮呢?我可聽說沈少東家當年有三十間綢緞莊——”
“都在這裡了。”王阿遠打開旁邊的竹筐,裡面裝着曬幹的野山楂、新采的野花椒,還有半塊繡着豆腐花的帕子,“這些年我攢的所有‘家财’,都在這筐裡了。”
林小滿看着竹筐裡的零碎,突然笑出淚來。她想起初遇時他用野山楂砸她,想起揚州城被撕毀的繡品,想起金銮殿上他說“真心最緊要”。原來最珍貴的聘禮,從來不是金銀綢緞,而是眼前人用十年流浪攢下的赤子之心。
“其實我也有東西給你。”她轉身翻出個木盒,裡面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布片,每片上都繡着不同的圖案:豆腐腦、野山楂、雙面繡、還有推着豆腐車的小人兒。
“這是……”
“這是我給咱們孩子準備的百家被。”林小滿耳尖發燙,“雖然還沒影兒,但我想早點攢着——每片布上都是咱們去過的地方,遇見過的人。”
王阿遠愣住,指尖撫過繡片上的針腳,突然彎腰抱起她轉了個圈,豆漿罐在竈台上晃出漣漪:“小滿,你知道嗎?我從前最怕聽見‘沈氏’二字,可自從有了你,我開始喜歡‘沈林’連在一起的念法。”
“油嘴滑舌。”林小滿捶他肩膀,卻在這時,聽見巷口傳來孩童的喊聲:“阿遠哥,小滿姐!我娘說想買塊繡帕給外婆!”
“來啦!”王阿遠笑着應了聲,轉頭對林小滿眨眨眼,“先說好,等孩子出生,分紅要改成七三開——他七,咱們三。”
“想得美!”林小滿追着他跑出門,陽光落在婚書上的薔薇花上,把“沈林”二字照得透亮。遠處的市井煙火裡,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用豆漿染布,用真心釀酒,把平凡日子釀成最甜的蜜。
番外二:青屏山上的星子(前世今生)
林小滿又夢見了青屏山。
夢裡的她還是個孤兒,蹲在山腳啃硬餅,突然看見個錦衣少年從樹上摔下來,額角滲着血,懷裡緊抱着本《織錦圖》。
“你是誰?”她遞出半塊餅。
“我……我叫硯秋。”少年擦了擦血,指尖沾着樹汁,“你有見過會飄香的布料嗎?我爹說,要用豆漿定色——”
林小滿猛地驚醒,發現王阿遠正握着她的手,指尖輕輕揉着她掌心的繭。窗外的月光潑進來,照見他袖口的豆腐花刺繡,與夢中少年的衣擺紋樣分毫不差。
“又做噩夢了?”王阿遠輕聲問,替她掖好被子。
“不是噩夢。”林小滿摸出枕頭下的玉佩,“我夢見了青屏山,夢見你摔斷了腿,卻還惦記着布料。”
王阿遠笑了,酒窩在月光裡若隐若現:“其實那不是夢。八歲那年,我偷偷跑出府,想看看民間的布料究竟有多差,結果從樹上摔下來,是你給了我半塊餅——後來我讓管家去尋你,卻聽說你被舅父帶走了。”
林小滿愣住:“你早就認出我了?”
“第一次在平安縣早市看見你,我就認出了你的眼睛。”王阿遠吻了吻她的額頭,“你總說緣分奇妙,其實是我找了你十年——從青屏山到平安縣,從揚州到京城。”
林小滿感覺眼眶發熱,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佩,想起每次與他對視時那熟悉的心悸。原來早在孩童時,他們就已種下緣分的種子,曆經十年風雨,終于在市井煙火裡長成參天大樹。
“阿遠,”她輕聲說,“以後每年中秋,咱們都去青屏山看星星吧——就像當年你說的,用豆漿染布,織一塊能接住星子的綢緞。”
“好。”王阿遠将她攬進懷裡,聽着遠處更夫的梆子聲,“以後每顆星子都給你摘下來,嵌在咱們的豆腐錦上,讓全天下都知道,沈硯秋的星星,隻屬于林小滿。”
窗外,銀河漫過青瓦。林小滿摸着他掌心的繭,突然明白,有些緣分早已寫在星河裡,不管曆經幾世輪回,總會在某個清晨的早市,某個飄雨的柴房,某個飄着豆香的攤位前,與真心之人重逢。
番外三:銀翹的西域傳說
銀翹站在西域茶館的二樓,看着樓下熙攘的人群,突然想起平安縣的早市。她摸了摸腰間的玉墜——是林小滿送的,墜子上刻着“平安”二字,用野薔薇藤編的繩結系着。
“老闆娘,再來壺酥油茶!”
喊聲将她拉回現實。銀翹笑着應了聲,指尖撫過櫃台後的繡品——雙面繡的駱駝、染着藏紅花的布料、還有繡着豆腐花的錢袋。這些都是她從中原帶來的手藝,如今在西域成了搶手貨。
“銀翹姐,有人找!”小斯跑上來,身後跟着個戴着面紗的女子,身姿婀娜,腰間挂着金鑲玉的匕首。
“在下葉赫那拉氏,聽聞中原來了位繡娘,能在布料上繡出會動的山水。”女子摘下面紗,眉眼如刀,“我想請你給可汗繡一幅戰旗。”
銀翹挑眉:“戰旗?不知是要繡龍虎,還是狼圖騰?”
“不,我要繡豆腐花。”女子眼中閃過狡黠,“聽說這是你姐姐的心頭好——那個從皇宮裡逃出的貴妃,如今在邊塞賣豆腐的奇女子。”
銀翹手一抖,茶盞險些落地。她想起三年前林小滿塞給她的銀票,想起分别時那句“去做你想做的老闆娘”,突然笑了:“原來草原上也有她的傳說。”
“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女子指尖劃過櫃台的繡品,“有對俠侶用豆漿染布,用豆腐腦換真心,連可汗都想見識見識——不過現在,我更想見識見識你。”
銀翹看着女子眼中的戰意,突然想起林小滿潑鹵料時的模樣。她轉身打開木箱,取出塊靛藍色的“豆腐錦”,上面用銀線繡着展翅的雄鷹:“戰旗可以繡,但我有個條件——戰後要送我十匹汗血寶馬,我要在長安開最大的繡坊。”
女子大笑:“果然有其姐必有其妹!成交——不過你就不好奇,我為何要繡豆腐花?”
“因為豆腐花柔軟,卻能砸暈地痞。”銀翹眨眨眼,“就像我們這些賣豆腐的女子,看上去好欺負,實則比誰都硬氣。”
月光爬上茶館的飛檐時,銀翹坐在門檻上,給林小滿寫信道:“姐,西域的野山楂比中原的酸,可我用它染出了最豔的紅。等我攢夠了汗血寶馬,就去京城看你,讓那些達官貴人瞧瞧,咱們賣豆腐的,走到哪兒都能繡出一片天。”
信鴿振翅而去時,銀翹摸出懷裡的護腕——那是林小滿縫的,上面的針腳雖歪,卻繡着她最愛的野薔薇。遠處傳來駝鈴聲,她起身整理貨架,雙面繡的駱駝在燭光裡仿佛要踏碎夜色,帶着中原的豆香,走向更遼闊的天地。
番外四:雙面繡坊的冬至
冬至這日,京城的雪下得鋪天蓋地。林小滿縮在雙面繡坊的櫃台後,看着王阿遠在雪地裡給孩子們分發豆腐腦,紅圍巾上落着雪花,像朵開在靛藍綢緞上的梅。
“阿遠哥,我要多加野花椒!”
“小滿姐,有沒有繡着餃子的帕子?”
孩子們的喊聲混着蒸汽,在雪地裡凝成白霧。林小滿摸了摸肚子,三個月的身孕讓她時常犯懶,卻又舍不得錯過這熱鬧的冬至。
“夫人,喝碗姜茶吧。”丫鬟小翠遞來暖爐,“掌櫃的今早特意去山上采了野山楂。”
林小滿接過茶盞,看見王阿遠正被孩子們圍着,教他們用雪團砸倭寇的剪紙。他袖口的豆腐花刺繡被雪水洇開,卻依然鮮豔,像極了他們初遇時潑在他肩頭的豆腐渣。
“小心!”
她突然驚呼——王阿遠被雪球砸中後背,踉跄着撞翻了豆腐桶。孩子們哄笑起來,他卻不惱,捧起一把雪揉成球,追着孩子們跑過雪地,發梢的雪花落進圍巾,露出裡面的雙面繡内襯——那是林小滿熬夜繡的,一面是豆腐花,一面是野山楂。
“瞧你,多大的人了還跟孩子鬧。”林小滿笑着遞過帕子,卻被他拽進懷裡,圍巾上的雪蹭了她滿臉。
“夫人這是心疼了?”王阿遠挑眉,趁機在她耳邊低語,“等晚上關了鋪子,我給你揉肩——用你教的豆腐腦手法。”
“油嘴滑舌。”林小滿紅着臉推開他,卻在這時,看見街角駛來輛馬車。車窗掀開一角,露出半張戴着帷帽的臉——是念薇公主。
“果然在這裡!”念薇跳下車,手裡抱着個錦盒,“本公主給你們帶了冬至禮——禦膳房的辣豆腐腦秘方!”
林小滿愣住:“公主竟還記得……”
“當然記得!”念薇掀開錦盒,裡面是用金箔包着的香料,“不過我有個條件——等孩子出生,要讓他做我的幹兒子,我要親自給他繡百家被。”
王阿遠笑着作揖:“公主金口玉言,在下求之不得——不過百家被要用我們的‘豆腐錦’做,還要繡上野山楂和豆腐花。”
念薇挑眉:“成交!不過你們得教我調鹵料——上次在宮裡,我把禦膳房的糖罐打翻了,辣得太傅直咳嗽。”
雪越下越大,雙面繡坊的燈籠次第亮起。林小滿看着念薇跟孩子們學堆豆腐花雪人,看着王阿遠給老人添熱豆腐腦,突然感覺眼眶發熱。原來冬至的溫暖,不是火爐的熱,而是滿屋子的笑鬧聲,是懷裡的人掌心的溫度,是不管風雪多大,總有碗熱乎的豆腐腦等着你。
夜深人靜時,王阿遠摟着她看雪:“小滿,你說孩子會像誰?”
“像你,”林小滿摸着他的酒窩,“一樣傻,一樣固執,一樣……把真心當命。”
“那可不行,”王阿遠低頭吻她額角,“要像你,像豆腐腦一樣,外冷内熱,看着好欺負,實則比誰都堅韌——就像咱們的‘豆腐錦’,經得起揉搓,染得了春秋。”
雪光映得屋内通明。林小滿靠在他懷裡,聽着遠處的更聲,突然明白,所謂冬至,所謂團圓,不過是有人與你共守一間暖房,共潑一碗鹵料,共織一幅錦繡,在歲月的風雪裡,把平凡的日子釀成最濃的甜。
番外五:現代·豆漿與刺繡的跨界(平行世界)
林小滿盯着手機屏幕,看着直播間裡飙升的銷量,手指都在發抖。屏幕裡,王阿遠穿着白大褂,正在講解“豆腐纖維定色技術”,身後的展示架上,靛藍色的布料随風輕擺,上面繡着立體的豆腐花。
“家人們,這款‘豆腐錦’襯衫采用傳統豆漿定色工藝,親膚透氣,還有淡淡的豆香——”
“阿遠,别光說布料,讓大家看看刺繡!”林小滿在後台提醒。
鏡頭轉向刺繡展區,林小滿的雙面繡作品映入眼簾:一面是光滑的豆腐腦,一面是盛放的野山楂,針法細膩得能看見鹵料的光澤。彈幕瞬間刷屏:“絕了!這是神仙刺繡吧!”“買爆!給我奶奶也來一件!”
直播結束時,銷售額突破百萬。王阿遠摘下白大褂,露出裡面的“豆腐花”T恤,笑着摟住林小滿:“咱們的‘豆腐美學’,果然能火。”
“那是當然,”林小滿擦了擦額角的汗,“誰能拒絕會飄香的布料,和會講故事的刺繡?”她摸了摸辦公桌上的玉佩,這對祖傳的玉墜如今成了品牌logo,下面刻着“沈林”二字。
三年前,他們在大學創業大賽上相遇。王阿遠的“傳統染織技術創新”項目,遇上林小滿的“市井文化刺繡”,碰撞出“豆腐錦”的火花。從校園市集到國際展會,他們帶着豆漿染布、雙面繡豆腐花,讓世界看見市井煙火的美學。
“對了,”王阿遠突然想起什麼,打開郵箱,“念薇集團的合作意向書來了——他們想獨家代理咱們的‘豆腐花’系列。”
林小滿挑眉:“那個靠直播賣豆腐腦起家的念薇?”
“是啊,”王阿遠笑着點頭,“她說咱們的布料和她的豆腐腦是絕配——要推出‘早餐美學’聯名款,買豆腐腦送繡着包子的帕子。”
林小滿大笑:“這主意不錯!不過聯名款的分紅……”
“當然是你六我四。”王阿遠捏了捏她的臉,“不過有個條件——周末陪我回青屏山,看看咱們的染料種植基地。”
“又去?”林小滿故意歎氣,“你呀,就是惦記山上的野山楂。”
“不是惦記野山楂,”王阿遠低頭吻她,“是惦記在山楂樹下吻你的感覺——就像第一次在早市看見你,心跳得比磨豆聲還響。”
夕陽透過落地窗灑進來,照在“沈林工坊”的招牌上。林小滿看着王阿遠手機裡的舊照片:大學市集上,她的刺繡攤位前,他舉着杯豆漿笑得燦爛,背景是塊寫着“買豆漿送繡帕”的簡陋招牌。
原來有些緣分,不管在哪個時空,都會在某個清晨的市集,某個創客的實驗室,某個飄着豆香的直播間,與真心之人相遇,用豆漿染就夢想,用刺繡織就未來,把平凡的熱愛,釀成最耀眼的光。
番外六:十年後的早市
平安縣的早市依舊熱鬧。林小滿蹲在攤位前,看着孫子輩的孩子們追着蝴蝶跑,突然想起自己十六歲那年,也是這樣追着王阿遠的竹筐跑過青石闆。
“奶奶,野花椒放多少?”小孫子舉着木勺,鼻尖沾着豆渣。
“一勺就夠,”林小滿笑着替他擦臉,“你爺爺當年為了偷學這鹵料,被我用豆腐渣砸了滿頭。”
“又在說我壞話?”王阿遠拄着拐杖走來,頭發已有些斑白,卻依然穿着靛藍色的“豆腐錦”襯衫,袖口繡着豆腐花,“明明是你當年偷偷藏我的野山楂,害我找了半夜。”
孩子們哄笑起來,纏着爺爺講過去的故事。王阿遠坐下,從懷裡掏出個雕花匣子,裡面是泛黃的婚書,豆漿染的字迹依然清晰:“知道嗎?你們奶奶當年,可是用半塊硬餅騙走了你們爺爺的真心。”
“才不是!”林小滿瞪他,卻在這時,看見巷口駛來輛馬車。車簾掀開,念薇公主抱着曾孫下來,後面跟着銀翹的孫子,手裡捧着西域的藏紅花。
“老姐姐,我又來蹭豆腐腦了!”念薇笑得爽朗,頭上的銀發别着雙面繡的薔薇花,“這次帶了新香料,咱們試試藏紅花鹵料?”
“好啊!”林小滿接過香料,看見銀翹的孫子展開新織的“豆腐錦”,上面繡着絲路駱駝與中原豆腐車,“銀翹那老丫頭,還是這麼會折騰。”
“她呀,在西域開了第十家繡坊,”念薇搖頭歎氣,“非要給曾孫們繡百家被,說要把咱們的故事繡遍全世界。”
王阿遠看着熙攘的早市,看着孫子們用豆漿在地上畫豆腐花,突然握住林小滿的手。她的掌心依然有磨豆的繭,依然溫暖如初。
“小滿,”他輕聲說,“還記得咱們的第一個冬至嗎?”
“當然記得,”林小滿看着遠處的青屏山,“你把禦賜的金箔扔進鹵料罐,說‘真心比金子貴’。”
“現在依然如此。”王阿遠指了指周圍,孩子們的笑鬧聲、豆腐腦的熱氣、雙面繡的紋樣,“這些年咱們走遍天下,最珍貴的還是這早市的煙火氣——和你掌心的溫度。”
陽光爬上青石闆,照見攤位前的木牌:“雙面繡豆腐坊,祖傳手藝,真心換真心。”路過的少年指着牌子問:“這是什麼故事?”
“是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林小滿笑着盛了碗豆腐腦,“關于豆腐腦、雙面繡,和兩個傻子用一輩子潑鹵料、繡真心的事。”
孩子們似懂非懂地點頭,捧着碗跑開。王阿遠攬住林小滿的肩,看着早市的人來人往,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柴房裡漏下的月光。原來最浪漫的事,不是驚天動地的傳奇,而是與心上人守着一間攤位,從青絲到白發,把平凡的日子,釀成最濃、最甜、最暖的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