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模拟‘被害人’的姿勢仰面躺在旁邊幹淨的地面上,看着那面純白無暇的天花闆,繼續分析。
“可現在,大部分血液都集中在被害者上半身軀幹周圍,少部分繞過施害者的身體,噴濺到沙發、地闆和牆壁上,說明……”
話音未落,周明非忽然覺得眼前一暗,羅冼知迎面壓了上來,肘部撐地,整個人覆在他身上,頭貼近脖頸。
周明非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不敢喘氣,身體直接僵住,下意識把手掌貼到對方胸前抵住。
低垂的發尖觸到臉頰,癢癢的,忍不住想伸手去撓,但此時他緊張得連個指甲蓋都不敢動。隻能不動聲色地将頭往旁邊微微挪動,卻被對方發現後一把掰正。
“說明,案發時的情景就像這樣。”羅冼知的聲音仿佛自帶重量,一個個字掉進周明非的耳朵裡。溫熱的氣息輕輕拂過他脖頸處皮膚,耳根隐隐發癢。
“兇手在襲擊時離被害人非常近,阻擋了大部分噴濺,所以血液才會如此集中。重點是,被害人似乎也沒有抵抗痕迹。”
好在對方及時起身,撥通電話:“司長,蜚蠊公寓現場有疑點,我判斷存在未知能量體,需要通知下去嗎?好的……我明白了。”
周明非松了口氣,但身體像被美杜莎施了法術般石化在原地,動彈不得。
“别‘睡’了,過來看看。”
“哦,來了。”
“咒語”瞬間破解,周明非慌亂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小聲嘀咕道:“分析案情有必要這麼‘沉浸式’嗎,直接說不就好了。”
“我看你躺在地上,還以為前輩比較喜歡用這種方式。”
“我沒有,以後别亂猜。”
不知是不是幻覺,羅冼知頭發上淡淡的香味,沖淡了房間内令人作嘔的血腥氣。
隻見他将整支手臂伸進挂簾後,輕輕一按,廁所牆面竟滑開一道暗門,露出隐藏空間。
兩人交換眼神,小心翼翼地進入。
羅冼知伸手按下門側開關,粉色燈條在黑暗中閃爍幾下,最終點亮,周明非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說不出話來。
狹小的空間中彌漫着刺鼻的煙味,地上散落着數不清的煙頭,有些已經發黑,牆角堆滿空酒瓶。
漆黑的牆面被畫滿了扭曲怪異的塗鴉,層層疊疊,猶如千萬隻觸手破牆而出。
周明非走近幾步,用手指輕輕觸碰塗鴉質地:“這些似乎都是用各種顔色口紅畫上去的。”
房間中央擺着張造型怪異的紅色躺椅,表面粘滿了凝固的無色不明液體,邊上還有個半人高的巨大皮箱,邊緣已嚴重磨損剝落。
撥開箱門卡扣,箱裡的東西瞬間傾瀉而出,各式情趣内衣,幾條磨損嚴重的皮鞭,隻剩瓶蓋的口紅,還有各種難以啟齒,不可明說的物件被一同堆放其中。
周明非從箱子角落撿起一張皺巴巴的購物小票,日期顯示是幾周之前。
“看來我們這位‘天使’,并沒有外表上去那麼單純無暇。”
除了這些,最引人注目的,要屬躺椅對面牆上倒挂着的黑色十字架。
十字架周圍的塗鴉很特别,是一棵向下生長的大樹,根部在上,枝幹向下蔓延,樹幹包裹住十字架。如同在天空紮根,向地下生長。
周明非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看似觸手的線條,都是這棵樹的樹根,枝幹與葉片。樹根扭曲蔓延到天花闆,好似惡魔的利爪,欲将整個房間納入囊中。
短短幾分鐘,羅冼知就将主體圖案都複刻到了自己的筆記本上,并喊來同事對這間房進行拍照取證。
兩個房間,就像是安吉爾的内外兩面,純白與黑暗,平靜與混亂。
“路西法殺掉了天使。”周明非情不自禁的說出了鄰居太太的那句話。
“或許,是天使自願将靈魂獻祭給了惡魔。”
手機震動響起,羅冼知合上本子走出房間,留下周明非獨自站在原地,目光停在牆上,看得出神。
即便無法讀懂圖案的表層含義,但他能共情安吉爾内心深處的掙紮與痛苦。
白天,他和正常人一樣工作,生活,臉上永遠挂着笑容。每當夜幕降臨,閉上眼,那個夢魇便會悄然浮現。
而這棵樹,一定是安吉爾的心中的夢魇,可它到底代表了什麼?
“走吧,剛剛收到消息,驗屍結果出來了,情況有些複雜,一起去看看。”
見周明非還愣在原地,羅冼知站在門邊,手指按在開關上。
“再不走我關燈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