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聲的呼救聽得周明非揪心不已,他在狹窄的樓道裡來回踱步,心煩意亂。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先上去探明情況。
向上的樓梯堆滿雜物,陰暗狹窄,縱使他腳尖着地,穩步前挪,依然會引發奇怪的回響。
通往天台的鐵門虛掩着,夜風從門縫裡倒灌進來。走近觀察,門鎖上的鐵鍊被扯斷。
為了減少動靜,周明非關閉手電,打開馬甲上的幹擾器,側身擠過門縫。他屏息凝神,試圖聆聽呼救聲判斷具體方位,聲音已戛然而止。
整個天台空蕩蕩,松動的落水管被風吹得轟隆隆直響。
周明非的夜視能力還算不錯,他借着忽明忽暗的月光,憑借感官,蹑手蹑腳在黑暗中搜索。
隐約望見左前方水箱下,似乎有個肥碩的人影,正趴在地上來回蠕動。
身子一拱一拱,好似一條巨大的蛆蟲正在啃食獵物。
咔嗒——
腳底不當心踩到一塊松動的石子。
下一秒,那個原本匍匐在地,臃腫肥大身軀停止動作,驟然彈起,如同受驚的野獸般蹿向旁邊的雜物堆,轉眼功夫,就消失不見。
糟糕!
周明非閃身躲到就近水箱後。盡管脫離一線隊伍多年,但危機關頭,刻在基因深處的直覺和預判力瞬間覺醒,他能清晰感應到危險氣息正躲在暗處窺探自己,伺機而動。
本想原地等待支援,餘光卻瞥見剛才執能量體所在位置的地面上,竟橫躺着個人,像條陷入泥灘,翻着白肚皮的死魚,一動不動。
受害者!
這回,周明非沒有猶豫,三步并作兩步沖向目标,俯身查看,映入眼簾的是個瘦骨嶙峋的男孩,他渾身赤裸,脖頸處猩紅色掐痕觸目驚心,單薄胸腔微弱起伏,脈搏若有若無。
不對!不是“五芒星”!
此時此刻,周明非也顧不上思考那麼多,他脫下外套,連同幹擾馬甲一起,裹住男孩冰冷的身體,同時單手按住通訊開關,與羅冼知彙報情況。
“我在天台上發現執能量體行蹤,身份未定。”
“不是讓你在原地等待支援嗎!立刻隐蔽!我到樓下了!”羅冼知的聲音夾雜着責備,擔憂和些許慌張。
“還有名傷員,需要醫療支援。”
“我再重複一遍!立刻隐蔽!”
“沒事,我先帶他離開這,目标可能還在附近。”
“周明非!放下傷員!立即隐蔽!這是命令!”
但他毅然決然關掉通訊器,沒有理會羅冼知的命令,背起男孩徑直朝着樓梯口快步走去。
突然,一道巨大的黑影從側方猛撲而來,将他狠狠撞飛。男孩從他背上甩出,重重摔在數米外的水泥地上。
周明非掙紮着撐起身體,卻在看清襲擊者面容的瞬間如遭雷擊。
那是一張小醜的臉。
坑窪不平的皮膚上塗着一層灰白色油彩,黑洞洞的眼睛裡充斥着發現了新獵物的癫狂,紅色的嘴角裂到耳邊,露出猙獰的笑容。
渾身血液逆流而上,湧向腦内,周明非感覺天旋地轉,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
恐懼如同一條冰冷的毒蛇,從腳底開始,順着脊椎攀上後腦,纏繞他的意識,操控他的身體,拼勁全力掙紮反抗,都動彈不得。
好在幹擾馬甲發揮了作用,執能量體對男孩視若無睹,全部注意都轉移到了周明非身上。
小醜大笑着走近,抓住周明非的衣領,将整個人從地上提起,輕松的像拎起一隻毫無還手之力的貓。
接着,一下又一下,反反複複将其撞向欄杆,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響徹天際。
劇痛從後背蔓延全身,周明非閉上眼睛,咬緊牙關,死死抓住對方的手腕,試圖掙脫,但體力幾乎耗盡,視線也逐漸模糊。
地上的耳機被一腳踩爛,檢測儀在掉落時誤觸到開關,滴滴滴滴……不停發出執能量體濃度超标的警報,仿佛也在提醒他時間所剩無幾。
就當周明非快要失去意識時,附身在原宿主體内的執能量體騰起空而起,一團黑霧盤踞四周,企圖進入他的身體。
千鈞一發之際,羅冼知趕到,他扣住宿主肥胖的後脖頸,掄起,砸向地面,整棟建築都為之一顫。
接着舉起萊瓦汀利刃,走過去踩住手腕,對準後背連開數槍,白光閃爍,伴随一聲聲尖嘯,宿主皮膚表面浮現出大片黑色。
時機成熟,羅冼知單手切換獵執模式,子彈上膛,掀開衣服,抵住脊椎骨,開槍射擊。黑霧瞬間聚攏,急速回縮,順着經脈血管,被盡數吸入玻璃管中。
肥碩的身軀經過劇烈抽搐,迅速縮小,恢複正常人類體态,臉上的油彩也逐漸退去。沒一會兒功夫便完全癱軟,再無動靜。
羅冼知收起槍,拔下插在胖子背上的試管,交給趕來的組員帶回獵執司,由技術人員制成黑箱。
“A組成功獵捕‘殺手尼爾森’,讓醫療隊上來吧。”
安排完一切後,羅冼知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周明非身上。
“能站起來嗎?”他居高臨下地站着,語氣裡明顯能聽出對周明非剛剛違反命令,擅自行動的不滿。
然而後者卻如一灘爛泥,他目光呆滞,瞳孔渙散,耳膜嗡嗡作響。聽到質問後才回過神,遲鈍地擡起頭,結結巴巴地解釋:“對……對不起,我剛才……”
“别說了,我送你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