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體内會長寄生蟲。

鋼筋鐵骨的守城巨人體内，也遍布着污染後的寄生蟲。

它們就在巨人體内的每一處血管裡匍匐爬行，每一處骨頭縫裡蜿蜒穿梭。

鋪天蓋地的蟲群即将把他們徹底吞噬。

光刃隻把鋼闆溶解出了一條縫隙，無數污染縧蟲張着利齒口器就已經奔湧到了他們身後。

難道真的隻有死路一條了嗎？

真可惜啊……

死之前她連自己是誰都還沒有想起來，就要成為喂養這些惡心蟲子的蟲食了。

正想和他們說出自己的遺言，姜花這才發現，一号身體也跟着不斷震顫，身體劇烈抖動。

他咬緊牙關，青筋暴起的手顫抖着摸向口袋裡的手雷。

“指揮官！不要！”姜花失聲喊道，“再堅持一下，我們一定能逃出去！”

“我是人。”一号咧開嘴笑了，說話時嘴裡竟然冒出了洶湧的猩紅蟲尾。

姜花本能地後退半步，蘇葉指尖凝出一道光刃，準備用最快的速度殺死他。

他猛地用牙齒咬碎喉間湧出的蟲肢，嘴角溢滿猩紅血迹，眼神裡淬着刀劍般銳利堅定的光。

“我是人。我永遠都不會是蟲子！”

在蟲群湧來的瞬間，他拔掉保險栓，縱身躍入蟲海。

爆炸的火光映亮了整個腔室。

他用自己的死幫他們消滅了第一波蟲群。

借着這漫天火光，蘇葉凝出更多強有力的光刃，一舉劈開巨人的胸腔。他摟住姜花的腰準備躍出缺口。

臨走前，姜花回頭望向身後，刺目火光中早已看不到一号的身影。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裡閃過一句異常堅定的誓言。

“如果天地注定傾倒，如果人類注定滅亡，死亡來臨前，我會奮戰到最後一刻。”

這是誰說的？

是一号嗎？

她不記得了。

隻有心髒處傳來陣陣悶痛，眼底泛起大片苦澀。

如果他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一号的死亡和堅守，在這個世界裡将無人知曉。

……

蘇葉抱着她躍出缺口，落地時緊緊壓在她身下，硬生生用後背承受了全部沖擊。

他的喉間發出痛苦的悶哼，嘴角溢出鮮血，可仍然把姜花緊緊護在身上。

“你還好嗎？”姜花連忙起身察看他的情況。

“沒事，死不了。”蘇葉從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快走，蟲群馬上就要來了。”

姜花扶着一瘸一拐、腳步蹒跚的蘇葉，奔向前方的武裝車。

引擎轟鳴聲中，武裝車疾速穿行在緊急車道裡。

透過後視鏡可以看到漸離漸遠的守城巨人，雙目緊緊阖上，卻像在牢牢注視着他們。

路過蜂巢區時，姜花問：“七号，你現在還可以開車嗎？”

“可以。”蘇葉接連問道，“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我去蜂巢阻止他們服用安可片，你去指揮部調集兵力攔住蟲群。”

“我不同意！”蘇葉堅決地說，“我絕不能再讓你一個人處在危險之中！”

“情況緊急，我們要分頭行動。不然會有無數人死在蟲潮之下。”

蘇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不在乎他們的死活！我隻要你平安活着！”

姜花停下車，車窗外是星羅棋布的高聳蜂巢，目之所及黑壓壓的一大片，看不到盡頭。

這裡面生活着數十萬人。

每座蜂巢的小小房間裡，有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有哄孩子睡覺的母親，有辛勤勞作的工人。

他們勤勤懇懇地生活，隻為了能看到每天黎明的日出和碧藍的天空。

哪怕每個人身上都有罪業，但那也磨滅不了他們對生命的渴求和人性的光輝。

姜花望着那些蜂巢，輕聲道：“可是我在乎，我想要他們平安活着。”

她輕輕掰開他的手，打開車門跳下車，看向車裡滿眼乞求的蘇葉，隻說：“去吧。就當是為了我。”

說完後，頭也不回地沖進了蜂巢區。

她飛奔在一幢幢暗沉沉的黑鋼蜂巢間，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忘記問他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