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們反應，樓梯間裡湧上來更多的醫療機器人，一個個擠滿了數十層台階，一直到二樓都看不到頭。

它們齊齊轉動非人的眼球，齊聲道：“請病人回病房休養，不要随意走動。”

“請病人回病房休養，不要随意走動。”

恐怖谷效應在此刻達到了頂峰。這麼多手持武器似人又非人的機器人攔在這裡，姜花忍不住懷疑他們還能活着出去嗎？

蘇葉神色如常，微笑着牽起她的手：“那我們就回去休息吧，03。”

他牽着她的手回到了一号的病房。

“怎麼回來了？”一号問，“我的警衛呢？！”

蘇葉松開手，回答道：“那兩個警衛被醫療機器人用手術刀殺了，起碼還有幾十機器人攔在樓道裡。”

姜花難以描述此刻的複雜情緒。他們現在在機械子宮，也就是守城巨人的身體裡，到處都是密封的。就是插上翅膀也沒有地方給他們飛出去。

蘇葉接着說：“我們所在的治療區處于守城巨人心髒腔室的位置，防護鋼闆太厚了，隻能想辦法先出了治療區，再看看怎麼炸出一條路。”

離開治療區的唯一通道，也就是樓梯，那裡堵着數不清的機器人，個個手握悍器，手起刀落，人頭落地。就是再長十個身體都會被它們削成肉泥，剁成肉醬，再用激光烤熟。

“要不……”姜花剛想說，要不我們先在這裡待着，伺機而動。可是看到他們和幾個警衛投射過來的銳利目光，立馬改口道：“要不，看看能不能從通風管道裡走？”

“我去看看。”蘇葉走進衛生間，敏捷地跳上洗手台，雙手輕輕擰開天花闆通風口的螺絲。

剛想拿下通風扇葉，他的動作突然頓住了。

“怎麼了？”跟在身後的姜花問。

一号和警衛們也來到衛生間裡，不約而同地看向他。

“裡面有東西。”蘇葉聲音放得很輕。

姜花細細看去，才發現在通風扇葉背後，似乎藏着什麼東西。

爬來爬去，看不到頭，看不到尾。

幾十根虬結在一起，擰成巨型蟲體，塞滿管道，在裡面不斷蠕動。

原來不僅是人的身體裡會有寄生蟲，鋼筋鐵骨的守城巨人身體裡也爬滿了蟲子，甚至更多，更長，更密集。

蘇葉輕輕地、輕輕地擰好螺絲，重新固定好扇葉。

還好沒有驚動那些蟲子。

通風管道裡走不通了，隻剩下樓梯一條路。

蘇葉本想用光合作用帶姜花隐身出去，但光合作用隻是通過修改光線來達到隐匿的效果。

醫療機器人身上裝了人體掃描儀，能夠識别人體信号，無法在它們面前隐身。

所以他們隻能強攻。

蘇葉對幾名警衛說：“你們負責保護一号指揮官的安全。”又轉頭對姜花說：“03，你跟我來，我們去看看這層樓還有沒有人能一起突圍出去。”

姜花點點頭，來到走廊後，她率先推開一扇門。

裡面躺着一個雙頰凹陷出兩個大洞的病人。

“您好？”姜花禮貌問候。

病人沒有反應。

姜花走近，掀開被子一看，這個病人瘦骨嶙峋，卻腹脹如鼓。

鬥大的肚子裡似有什麼東西在不斷蠕動。

病人突然張開了嘴，嘴裡卻塞滿了蠕動的猩紅蟲子，數不清的蟲尾伸出來不斷擺動，大嘴一張一合像在回應她的問候。

姜花吓得一時愣在原地。

隻見病人又睜開了雙眼，雙眼裡早已沒有了眼球，隻有無數蠕動的猩紅蟲尾，在眼眶裡爬來爬去。

直面如此驚悚的一幕，令姜花腿腳有些發軟，不禁後退了一步。

緊随其後的蘇葉從後面接住了她，一隻手抱着她，另一隻手捂住她的眼睛，輕聲說：“别看。”

幸好蟲子們隻是在那具屍體裡蠕動，暫時還沒竄出來。

蘇葉摟着她走出了病房，來到走廊後，四下無人，他不知從哪裡掏出了幾枚紐扣似的東西。

他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氣聲說：“拿着，這是電磁爆彈。遇到危險的話，雙指按壓一秒後丢出，可以摧毀金屬材質的目标。”

姜花疑問：“這是新型武器？基地裡還從沒見過。”

“這是我們的鐘導遊從另一個世界裡帶來的。”蘇葉輕聲感歎，“他準備的所有武器都恰好派上了用場，打交道這麼多年，我還是沒有完全摸清他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鐘導遊又是誰？另一個世界？

蘇葉說得頭頭是道，像是真的一樣。難道他真的是另一個世界裡的人？

姜花看着手上從未見過的武器，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你說，我們現在像不像……以身外身，做夢中夢？”蘇葉眉眼間流露出不舍的脆弱，“隻不過我們都在做清醒夢，而你已經陷進了夢裡。”

以身外身，做夢中夢……

他到底在說什麼？

姜花聽不明白，愣愣地望着他出神。

蘇葉睫羽輕顫，神情虔誠地像在祈求他的神明：“趕緊醒過來吧，好嗎？”

“求你了，姜花。”

姜花，姜花

姜花……

這是她的名字嗎？

她已經完全想不起來了。

可是不知不覺間，眼角竟然滑落了一滴淚水，淚水的涼意讓她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