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在消毒水的氣味中醒來。
眼前是陌生的天花闆,昏黃燈光映在牆壁,映在床簾,把一切打上老舊色彩,變得迷蒙又模糊。
她試着動了動手指,發現自己的右手正被另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握着。
“這裡是哪裡?”姜花下意識開口,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我怎麼在這裡?”
“你終于醒了……”一道低沉的男聲傳來。
姜花轉頭,對上一雙淺綠眼睛,是七号指揮官。他穿着黑色制服,肩上佩着指揮官肩章,胸口的暗金銘牌染上血污。
他看起來疲憊不堪,眼下泛着淡淡青黑,可那雙眼睛在看到她醒來時,卻亮得驚人。
“指揮官大人......”身體處于非常虛弱的狀态,她每說出一句話都要耗費巨大的精力,“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表情僵住了。
他松開她的手,緩緩直起身,喉結滾動了一下:“你不記得了?”
姜花皺眉,這個動作牽動了頸部的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擡手摸向脖子,指尖觸到厚厚的紗布下微微凸起的縫合線。
“别碰。”他立刻按住她的手腕,“這裡是機械子宮裡的治療區,你因為頸動脈斷裂被送來搶救,傷口剛縫合好。”
他的掌心很燙,卻讓姜花莫名覺得安心。可是她感到很奇怪:“頸動脈斷裂……我怎麼會受這種傷?”
“你還記得……你是誰嗎?”他眼裡似乎泛着姜花讀不懂的情緒,像是難言的酸澀。
“我還不至于連這個都忘了。”姜花慘笑道,“作為守門人,我們的職責就是用生命守護基地的平安。如果連這都忘了,我還怎麼當守門人啊。”
他又問:“那我呢,還記得我是誰嗎?”
姜花調侃:“指揮官大人,還要我這樣稱呼您幾次?”
他把握着她的手腕緩緩放下,眉眼間都是難掩的失落:“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呢?都忘記了嗎?”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至于夢裡發生了什麼……很模糊。”姜花很盡力地回憶,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隻記得睡前的那一天照常地守門,她甄别出了很多僞人和污染物,把它們消滅在封閉的閘門裡。
守門工作結束後很累很疲憊,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再醒來,就躺在了這裡,脖子上帶着厚厚包紮的傷口,渾身都是青紫傷痕。
姜花隻好問:“您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我說的,你不會相信。”他輕聲說。
姜花忍不住笑了:“指揮官大人,我都在您手下工作多少年了,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他擡眼,深深望着她:“如果我說,你不是守門人03,而是另一個人。我也不是指揮官,我們來自一個很遙遠的世界,你會信嗎?”
“您在說些什麼?”
真是匪夷所思,她隻是睡了一覺而已,醒來後她的上司卻跟她說她其實是另一個人,他也是另一個人。
姜花難以置信地問:“您沒有被污染吧?”
“我不會被邪神之外的東西污染。”他定定地說,“你也不會。”
姜花松了口氣,調侃道:“那在那個世界,我們是什麼樣的人?”
“在那個世界,你剛認識我不久,但是我卻認識你很久了。”他想握上她的手,靠近了之後又放開,“可惜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們就被傳送到這個世界裡了。”
姜花撇了撇嘴:“七号指揮官,您的想象力很豐富,不寫小說可惜了。”
“你還是不相信我……”他語氣酸澀,“從始至終,你都沒有相信過我,哪怕一次。”
“好了……”姜花有點受不了這樣的指揮官了,眼角眉梢都是搖搖欲墜的破碎感,和印象中不苟言笑的他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他自己也說他是另一個人……
怎麼可能!姜花立刻打消了這種天方夜譚的想法。
她很憔悴:“我好餓。大人,有吃的嗎?”
他在床頭櫃的營養箱裡翻找,找出幾包特供的營養液,掃視了一會,選了一個口味遞給她。
姜花看了一眼,搖搖頭:“這個口味太酸,我要甜的。”
甜的……她什麼時候喜歡吃甜的了?
以前她不是最讨厭吃甜的了嗎……
他笑了一下,重新選了一個最甜的給她。
甜味在嘴裡化開,絲絲縷縷喚醒了她的味蕾。
真甜真好喝,像糖一樣。
糖……好想吃楓糖啊。
她被心裡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楓糖是什麼東西?
基地裡從來沒有這種食物啊。
姜花感到後腦勺隐隐作痛,腦子裡像被攪成一團漿糊一樣混沌。
她摸了摸後腦勺,那裡好像有一個淺淺的傷口,像是針紮的。
“怎麼了?”指揮官問,“不舒服嗎?”
他伸手上來,細細撫摸:“這裡痛嗎?”
她把他的手撥下來:“不痛。”
他接過她喝完的營養液袋子,扔進垃圾桶。又從營養箱裡找出一瓶藥膏,掃視了一會後,挑出膏體輕輕擦在姜花後腦勺的傷口處,細細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