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花忍痛回答:“我是守門人03,那是個僞人。”
“僞人?昨天我還去他家吃飯呢,這麼說我也是僞人了?!我們都是僞人了?!”
“不信你自己看!”
姜花等人回頭看向那具屍體,屍體已經死得很透了。
中年男人沒了聲息,隻有鮮血汨汨流出,卻沒有伸出章魚頭,沒有伸出觸手,沒有任何要異變的征兆。
“僞人怎麼可能進得了城?!這裡沒有僞人,隻有一個可憐的死人。是你殺死了他,還要搶走他的孩子!”
“不!他絕對是個僞人!”姜花急忙辯解,舉起槍接連射擊屍體頭部,砰砰砰幾聲槍響,中年男人頭部又多了幾個大洞。
還是沒有絲毫異變的征兆。
小女孩突然死咬了一口姜花手臂,趁姜花吃痛慌忙逃開:“叔叔阿姨快來救我!她是個瘋子!她殺了我爸爸,還要殺我!”
人們反應過來,發現沒有什麼僞人,團團護住小女孩,高聲喊道:“快來幫忙!瘋子當衆殺人了!”
“我不是瘋子,我沒有殺人!”姜花怒火中燒,沖向屍體用槍托猛砸他的頭顱,砸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仍然沒有絲毫僞人的迹象。
他的章魚頭呢?!他的觸手呢?!他的紅眼呢?!
一定還縮在身體裡面。
姜花又用槍托砸向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屍體胸部慢慢凹陷,還是沒有找到。
一定還在更深處。
胸骨太硬,隻能用刀了。
她一把丢掉槍,滿手是血,沖到衆人面前:“誰有刀嗎?給我一把刀,我證明給你們看!他就是僞人!”
沒有人給她刀。
他們看清了她胸前的銘牌:“守門人!她是守門人!”
“守門人當衆殺人了!”
“守門人真的瘋了!這是虐殺!”
密密麻麻的孔洞鑽出了密密麻麻的人,一個又一個,一層又一層,壘滿了整個蜂巢。
他們都在看她,一個當衆發瘋的守門人。
黑壓壓的人群,黑壓壓的蜂巢,純白制服沾滿了鮮血,姜花胸口悶窒到了極點,雙手無力垂下:“他真的是個僞人,随時有可能殺了你們的僞人啊。”
“她真的是個瘋子,随時有可能殺了我們的瘋子!快抓住她!”
密集人群蜂擁着擠向姜花,擁擠、推搡、踩踏、毆打。
他們不相信她,她隻能緊緊護住自己的身體,默默承受着這無端的衆怒和密如雨點的疼痛。
她沒有瘋,她隻是代替守門人03盡力守護那個小女孩的平安,守護基地的平安。
她隻是想救人而已,她做錯了嗎?
幾聲鳴空槍響驚破了嘈雜人群,喚回了一些蕩然無存的理智。
“所有人立刻停下!否則重刑處罰!”
蘇葉帶着警衛趕到,疏散出一條道路,警衛擡起屍體裝進密封箱。他扶起倒在地上蜷成一團的姜花。
純白制服上遍布鮮紅血迹和數不清的腳印,暗銀銘牌掉在地上,已經被踩斷成兩截。
原來這已經不是蜂巢了,而是一個個漆黑膿瘡,而她第一個挑破了膿瘡,于是沾上了滿身膿液。
姜花推開蘇葉,慢慢起身撿起掉落在地的銘牌,細細擦幹淨,擡起頭對他說:“你告訴他們,那是個僞人。”
蘇葉動作頓了頓:“先回去再說。”
姜花拉住他:“你告訴他們,那是個僞人。我沒有殺錯人。”
蘇葉垂眸,眉頭皺起,良久才說:“先回去再說,守門人03。”
衆人沒有得到明确的答複,越發确信一個正常人就這樣被守門人當衆殺死在蜂巢。
“我早就說了,那些清洗過記憶的人能是什麼正常人?”
“沒想到我們的安全要放在一群瘋子手裡。”
“瘋子還怎麼做守門人?!”
“守門人就可以殺人了嗎?還是當衆虐殺!性質惡劣,必須依法處置!不然我們絕不放過!”
他們撤出了人群外,聽着此起彼伏的質疑聲、怒罵聲、叫嚣聲,姜花停下腳步,無力地看向蘇葉:“連你也覺得我是個瘋子嗎?”
“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和動亂,”蘇葉無奈道,“你隻能是。”
姜花看着蘇葉的綠眸子和黑壓壓的人群,恍惚間突然想起在守門人03的記憶裡,久遠前的某一天,她坐着武裝車穿行在基地内部,窗外掠過種種景象。
路過熙熙攘攘的蜂巢時,她在車後座提筆寫下這樣的日記。
3月18日
今天“天氣”是晴,朵朵白雲漂浮在碧藍天空上。
去向指揮官報備時,路過蜂巢。
一位老奶奶坐在路邊椅子上曬着“太陽”,小孩們搶着吃得來不易的糖果,大人們擦拭汗水,繼續工作,用辛勤勞動換來的貢獻點維持一家的生活。
熙熙攘攘的人們,都能過着和平安全的生活。
而我,身為守門人的一員,正用生命守護着這份平安。
真好。
可惜沒有看到過真正的藍天。
要是我能看到,他們也能看到真正的藍天,該有多好啊。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所有人都能生活在碧藍天空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