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南醫院,VIP病區,長長的步道上映着暖色的燈,綠植在風中輕輕搖曳。
靜音門扉開合無聲,空氣中的消毒水氣息幾不可聞,是一種淡淡的鈴蘭幽香,大理石鑲嵌的牆面上的顯示屏裡,播放着此時的空氣溫度和濕度,時間指向,下午一點鐘。
護士長來挂了水,醫生正小心地跟韓悅交代注意事項。
阮陶然也跟着聽着,目色忍不住往病床上看。
紀青雲垂眸,單手握着手機在打電話:“不礙事,隻是過敏,不用麻煩陸總來一趟了。”
“陸總這麼客氣,下次我都不敢來慶南醫院了。”
“幫我向顧醫生問好,也不必麻煩她專門來一趟了。”
她挂了電話,擡頭與阮陶然目色撞上,眸子淡淡,恍如三九霜棱,然後就收了回去。
就在阮陶然怔住的時候,她聽到紀青雲淡淡的聲音:“過來。”
阮陶然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目光落在紀青雲的手腕上。
手腕修長,腕骨精緻,瑩潤白皙地像是供在景德鎮博物館裡的白瓷雕塑,紮了輸液針,液體順着針頭流進去。
“餓了沒?”是紀青雲先開口說了話。
她這話是問句,卻不等答案,直接吩咐道:“韓悅,讓人把午飯送到醫院來。”
韓悅颔首稱是,然後就輕輕推門出去了。
門關上,室内一片靜寂,隻剩下阮陶然和紀青雲兩人。
沉默了半晌,又是紀青雲先開口說話:“怎麼不會說話了?”
“在江環醫院的時候,不是很能說嗎?你們相談甚歡,你笑得開心,最後離開的時候都依依不舍的?”
“在我面前,就變成啞巴了?”
“沒有……”阮陶然抿了抿唇,低着頭,仿佛做錯了事情的小孩,不敢擡頭看紀青雲一眼。
她不知道紀青雲玫瑰過敏,更不明白,這人明明知道過敏,怎麼那一口就喝下去了。
阮陶然知道她還介意早上的事情,小聲解釋道:“沒有那麼相談甚歡,笑也隻是為了逗病人開心。”
眉眼淡淡,紀青雲的語氣之中聽不出情緒的起伏:“我現在不是病人嗎?”
阮陶然瞪大了眼睛,骨碌碌的眸子定住,就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同凡響的話。
這是紀青雲能說出來的話?
“我笑不出來。”阮陶然小聲嘀咕了一句,“你在病床上,我怎麼笑得出來?”
頓了一下,輕輕的聲音飄過來:“你們又不一樣,她隻是無關緊要的人。”
她的語氣怯怯的,紀青雲的角度隻能看得到她淺棕色的發頂,看不到她的神情。
像是犯了錯的小孩,不知所措,難過得要哭出來了一樣。
紀青雲眸色松了松,靠回到床頭,淡淡道:“不用笑了,倒杯水過來吧。”
“好。”阮陶然擡眸,眼睛仿佛一瞬間亮了起來,站起來的時候,發絲兒都透着雀躍。
紀青雲接過水杯,睫羽微擡:“現在又高興了?”
“姐姐不生氣了,我當然高興了。”阮陶然在床上貼着紀青雲坐下了,小心翼翼躲開了輸液的管子。
端過來的這杯水,隻是輕輕沾了沾紀青雲的唇,就被她放下了。
阮陶然的身體緊緊貼在她身邊,但又帶着小心翼翼不敢壓上來。
她能聞到阮陶然身上那股清雅的栀子花香的味道,像是春天日光曬透了花瓣之後,溫暖的香氣。
柔和的金黃的,透着甜香味道的光,緩緩落在她的身旁,滿眼都是她的模樣。
紀青雲的手機響起來的時候,眉梢忍不住輕輕跳了下,從溫暖的栀子花香味裡被拉出來。
阮陶然已經主動拿過來她的手機,遞到了她的面前。
手機屏幕上躍動着來電人的備注——爺爺。
紀青雲接了電話,阮陶然猶豫了一下,恢複剛才的姿勢,在紀青雲身邊貼着躺下來。
紀青雲的聲音淡淡的,如浮冰碰撞清冷,字句機械性流淌而出,不揚起漣漪,散在空氣裡。
“爺爺。”
“在醫院。”
“好,我知道了,晚上我會回去的。”
阮陶然沒刻意聽電話裡的聲音,也不太聽得清楚。
隻依稀聽到,似乎是什麼大哥的生日會,要紀青雲回去參加。
電話很短,短得阮陶然甚至有些沒反應過來,紀青雲就把挂斷了的手機遞過來了。
她說了在醫院,電話裡的爺爺,甚至沒有問一句,在醫院做什麼,現在的情況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