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潮水一樣褪去又漫上來。
祁諾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身體像被人拆解又随便重組了回去。
肌肉酸軟,腦袋裡嗡成了一團亂麻。
……他暈過去了?
祁諾試圖回憶戰鬥後的事,卻發現記憶像斷裂的磁帶,一片空白。
他勉強撐起身,胃裡一陣翻騰,幾乎立刻發出了“咕噜”的抗議聲。
“……”
祁諾恍然意識到一個恐怖的事實:他還沒吃晚飯。
從林凡的飯局出來就被巴克巴克追着打,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誰能想到,自己不是被打暈的,竟是被餓暈的。
祁諾摸過手機一看,快淩晨一點了。
他狼狽起身,一路跌跌撞撞走到門邊,準備沖進廚房把那二十六包泡面一次性消滅掉。
門一打開,他就愣住了。
廚房裡亮着燈,鍋蓋輕輕跳動着,騰起的熱氣混着香味直撲而來。
而站在竈台前的那人……
赫爾墨斯正背對着他,松散的灰色毛衣袖口卷到手肘,一隻手握着鍋鏟,另一手慢條斯理地調着料包,動作自然得就像這是他家。
“……你怎麼在這?”祁諾聲音幹澀地問。
赫爾墨斯沒有回頭,隻淡淡道:“你暈倒在地,嘴裡念着‘泡面’,我猜這是你的遺願。”
他的平靜地近乎一本正經,甚至還帥氣地往鍋裡打了個雞蛋。
祁諾扶額,一時不知該吐槽誰。
這人到底是來監察他的,還是來生活入侵的?
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
祁諾愣了一下,心裡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慢吞吞地走到門前,打開門,果然——
林凡站在門外,手裡拎着個袋子,臉色疲憊,神情帶着幾分猶豫與歉意。
“祁諾……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來道歉,真的。”
他說得坦率,卻又太過克制,像是提前在腦中推演了十遍,才拿出這份“剛剛好”的誠意。
祁諾一時間語塞,正琢磨要不要讓對方進來坐一下,後背卻突然一熱。
一隻手毫無預兆地搭上了他肩膀,掌心溫熱,帶着一點不容抗拒的掌控力。
赫爾墨斯已經走到他身後,另一隻手擡起,輕輕将祁諾的臉掰向自己,眼神懶洋洋的,卻近得過分。
“剛剛不是吵着要吃東西,現在又不餓了嗎?”他低聲說,呼吸輕擦過祁諾耳側。
祁諾的腦袋“嗡”地炸開,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燒紅。他猛地掙開,腳步一亂,險些撞到門框。
赫爾墨斯動作極快,輕而易舉地托住了他的腰。
“你、你幹嘛呢?”祁諾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咬牙問道。
赫爾墨斯握着腰的手又緊了緊,一臉無辜:“隻是替你表達‘目前不想社交’的意願。”
他說着,緩緩看向林凡。
那一眼冷得徹骨,如同神明俯視一個妄圖越界的蝼蟻。
林凡的笑容頓了一瞬,眼底的光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掐滅了。
而赫爾墨斯仿佛全然未覺,甚至還饒有興緻地擡起手,動作優雅得像在遞一朵花,指尖朝祁諾泛紅的耳尖靠去。
祁諾猛地回神,下意識反應,一口咬住了那根手指。
赫爾墨斯動作一滞,随即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微微挑眉,笑出了聲。
那笑意不帶半點惱意,反而像是被某種神秘趣味取悅了。
“哦?”他聲音低啞,“反應倒是挺快。”
祁諾咬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連忙松口,手忙腳亂地扯開話題:“泡、泡面要糊了!”
說完轉身就跑,腳步急促得像在逃命。
門口一下陷入死寂。
林凡看着祁諾的背影,又看了一眼還站在門邊的赫爾墨斯,嘴唇動了動,最終卻一句話都沒說,轉身離開了。
祁諾重新回到客廳,腦子還有些亂。
他下意識望向廚房,竈台上的火剛剛熄滅。
一碗熱氣騰騰的泡面正靜靜地擺在餐桌上,面條柔軟彈滑,蛋黃剛好凝成流心,連蔥花都切得均勻漂亮。
碗邊,還整整齊齊放着一雙筷子。
祁諾怔了一下,心口像被輕輕敲了一下。
他走過去,低頭看着那碗泡面,忽然生出一種微妙的熟悉之感。
不是對食物,而是對某種更遙遠的東西。
像是某個夢裡,某個被時間吞噬的片段。
曾經,也有人這樣為他煮過一碗面。
可他怎麼想,都想不起來是誰,也記不起那到底是夢,還是某段被時間偷走的記憶。
祁諾站了幾秒,最終沒再深究,隻默默坐下,拿起筷子。
湯是熱的,蛋黃剛剛好,連面都沒坨。
看着比他自己煮的還要好。
祁諾正要埋頭吃面,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他後背一僵,還沒回頭,就聽見懶洋洋的聲音響起:
“慢慢吃,你的泡面庫存還夠支撐一次小型饑荒。”
赫爾墨斯站在他身後,語氣不鹹不淡,像是在随口打趣。
筷子上的面差點沒哧溜到桌上,祁諾心中那點微妙的感受瞬間煙消雲散。
暗自腹诽:神棍就是神棍,煮個泡面都要擺出救世主派頭……哼哼哼……本尊誓死不為一碗凡間泡面低頭——
三分鐘後,抱碗沉思:……這就是神祇的力量嗎?
赫爾墨斯低笑一聲,沒再說話,轉身倚靠在門邊。
似乎在看他,又不僅僅是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