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哦了一聲，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繼續調相機，突然翻到之前拍的一張，他放大又縮小，連帶着看了安清弦幾眼。

她正把手機放在自拍杆上的缺口處，像是在調整角度。

“安清弦。”男人看着照片，點評了一番，“我覺得你有點不上鏡。”

依舊是淡淡的聲音，“我确實上不了‘鏡’你去問問蜘蛛俠吧，他能上。”

“......”男人砸吧了聲，解釋道：“我說的是鏡頭的鏡，不是鏡子的鏡。”

“蟲子能上鏡，它小，能爬到鏡頭上。”

瞥見前面幾人結束了拍攝，安清弦再度拿上自拍杆，往亭子那邊走。

距離越來越近，倏忽，人群中有道細微聲喊住了她。

“請問你是三水清老師嗎！”女生看着年齡不大，紮着兩個高丸子頭，興高采烈地打招呼。

“是我。”安清弦笑着點頭。

三水清是她在抖醬上注冊的賬号名。

最近幾年時代發展得很快，各色軟件都開始發力，抖醬就是長居在休閑榜上的第一名，是一個共兼視頻和直播的短視頻平台。

大三提前修完學業，安清弦的生活有些無聊，開始試着往上發作品，沒想到第一條就爆火，往後内容大多是自拍照，偶爾摻雜着粉絲想看的vlog。

賬号在那段時間漲到了四十萬粉絲，在一衆催更私信裡，安清弦看到了一條關于接裙子拍攝的。

在了解下，她明白了，就是當模特，在圈内有專屬的稱呼。

叫種草姬。

添加了微信，店主發來幾張裙子照片，大多是可愛風，她雖無感，但為了錢，也能出一組好片，彼此都霍利，便答應了。

做到現在，幾乎成為了圈内能叫得上名号的種草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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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抖醬上的昵稱叫婷崽，剛做這行不久，粉絲量較少，有些底氣不足地問她可不可以合影。

安清弦欣然同意，接過她的手機，主動貼臉，婷崽當場宕機，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顫顫巍巍比了個剪刀手。

之後兩人互關了賬号，走時，還似乎在回味剛才的場面。

男人看着人影消失後，瞬間拉下臉的她，笑了聲，“你營業的時候倒挺有個人樣。”

不是煩，隻是長期厭世，對待世界如此，對人不是，很多時候安清弦都保持在人面前，要留下個好印象的心态。

在線下見過她的粉絲，都說雖然看着很高冷，但是隻要說上話，就會發現她其實非常可愛和熱情。

這種極緻反差，外加粉絲濾鏡。

于是大家給她起了一個親昵的稱呼。

叫冷萌清。

回到現在。

安清弦審片子，往後翻到最後一張，都沒有太大的問題，便将相機還給男人。

想起不久前他說的話，她沒忍住問，“為什麼你說我不上鏡？”

她知道自己漂亮，不可能不上鏡。

男人抽了根煙，吐着霧氣，“鏡頭弱化了你的長相。”

言外之意就是，拍不出全部美貌。

安清弦看了眼時間，八點過一刻，她起身，詢問，“你餓嗎？去吃個飯？”

“好。”男人疊好自拍杆，“你說你拿這個出來幹嘛，又用不着。”

安清弦松開假發後面的扣子，那一刻，全身上下都放松了，她感覺現在要是把假發摘下來，會冒熱氣。

她回：“下意識拿來了。”

男人呵呵兩聲，聲音在夜色裡更顯勾引，他盯着她，意味不明道：“小清，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安清弦聽懂了話裡的意思，看都不想看他，直白道：“我不想跟“去頭可食”的人談戀愛。”

“......”男人一噎，像是不願意接受這個結果，深深吸了口氣，辯解，“我還不至于那麼醜吧。”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安清弦推開酒店大門，丢下一句，“宋岸，你要是再說這種話，咱倆這同事關系可以終止了。”

“好好好。”宋岸妥協，“我不說了。”

安清弦沒理。

走到沂目街路牌，宋岸那根煙剛好抽完，扔進垃圾箱中間的小空，他掃了眼周圍，“附近有個酒吧你知道嗎？”

顯然對這并無興趣，安清弦搖頭，“不知道，不想去。”

“哎，行吧。”宋岸再度妥協。

這條街大多是娛樂場所，KTV，台球廳，私人影院，唯獨沒有吃飯的地方。

走了一路，安清弦發現腳面有些發紅，她穿着九厘米的高跟鞋，雖說貼了後跟貼，但耐不住其他地方磨腳。

此時正好走到宋岸口中那家酒吧門前。

叫“TOK”。

穿着工服的小女生，看到她腳步沉重的樣子，主動上來遞了一顆水果糖，順帶着甜絲絲地笑，“寶寶，來我們酒吧休息一會吧？我們還有按摩服務，可以點你喜歡的男模。”

“......”

按摩服務？

男模？

宋岸替她接下水果糖，聽到男模二字也并無反應，隻是同女生一樣，“進去休息一會？”

安清弦猶豫兩秒，還是進去了。

酒吧開業時間都比較晚，顯然這家也是，八點半左右才陸陸續續來人。

映入眼簾的大屏幕上挂着最近微醬上很火的舔狗文案。

——舔狗日記，6月23日，晴天。

我坐在窗邊給你發了99條消息，你終于肯回我了，你說“你發你媽，煩不煩。”我一下子就哭了，原來努力真的有用，你已經開始考慮見我的媽媽了，你也是挺喜歡我的吧！

“......”

找了個位子坐下，安清弦順勢将視線投向屏幕下的兩個人影。

男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朝另一個女人說了什麼，而後女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哼着歌下台。

光線調下昏沉，聚光燈此刻聚集在他身上，一半略反，一半同化，額前發絲稍稍遮了眉眼，耳骨圍着釘環，唇下兩顆釘子，穿着一件做舊斷邊短袖，身材瘦弱卻高大。

似是她的視線太過張揚，男人忽地擡起眼皮，眼神冰冷刺骨，透過交界燈光，直達到己的瞳孔。

與她相似到極緻。

安清弦不受控地停了下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