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忘雁》
下冬雨/2025.5.20。
晉江文學城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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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拍攝的前一個小時,安清弦看了一部電影。
人為什麼不能飛翔,人為什麼不能在水中生存。
我為什麼...是人。
隻為被傷害而存在的話,連這顆心也不需要。
我完全。
不适合當人類。
——《渴望》
“......”
安清弦非常喜歡這句話。
整部電影看下來,劇情不太清楚,隻有開頭這一段話記憶深刻。
她總是在考慮這些,作為“人”不常考慮的問題,顯得精神超脫世間。
此時剛過晚夜七點,皖州的夜生活悄然降臨,燈光反抗掀起遮擋的幕布,炸出星點痕迹。
收拾完桌子,洗幹淨手背上的眼線液痕迹,安清弦拿過自拍杆出了門。
這是今天的第三個拍攝任務,前兩個已在一個小時内拍完并發給店主,但到現在都沒有回應。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補尾款。
安清弦上了車,是個男司機,車内充斥着煙味和各種皮革腳臭,裹成難以呼吸的濃稠液體。
忙活了一天沒吃飯,本就即将罷工的胃,在這一刻,終于開始叫嚣。
她打開窗,夏季悶熱但又因為車速吹滅的冷風直直朝她喉嚨,鼻腔裡灌,硬生生将嘔感壓了下去。
“小姑娘,你很熱哦?那把車窗關了,我開空調。”
“......”
腰封勒得有些喘不過氣,加上剛才這茬事,安清弦心裡有點窩火,不過還是好脾氣道:“不用了,師傅,我有點難受,吹吹風就好了。”
“那行。”說着,司機又燃了根煙,開始跟她扯話題,“小姑娘,你穿這衣服是去參加表演的?”
安清弦突然後悔出門前沒有戴口罩,她扒拉了一下包,連上次為了坐公交換的硬币都找到了,就是沒有口罩的影子。
...這下是真沒救了。
司機見她不回話,也不尴尬,繼續扯,“你定位的這個地方附近是不是有個酒吧啊?”
安清弦全當聽不見,戴上耳機,開到最大音量。
“這麼...一個人...不安全...找個人...同行。”
到地方,安清弦付完錢立馬下車,那些因音樂微弱而趁亂進入耳朵的話語也随着風刮過耳際,被她忘掉。
每次都是這樣,有的司機都看見戴了耳機,卻還要繼續尬聊,怪她不懂事趣。
安清弦暗歎口氣,去便利店買了礦泉水和飯團。
半小時前,她發給對面的消息還杳無音訊,安清弦撕下外層海苔,扔進垃圾桶,趁空撥打了個電話過去。
響了兩聲,接通。
“我馬上到了,剛不小心在車上睡着了。”男人聲線邪裡邪氣,還勾着音,毫不掩飾的蠱惑,“你在哪?”
“可皖便利店。”
男人停頓,“你沒吃飯?”
“現在吃了。”安清弦擰開瓶蓋,“你直接到沂目街吧,我現在往那邊走。”
男人:“好。”
挂斷電話。
安清弦剛出門,就收到了店長發來的轉賬。
【哎呀!小清不好意思T-T,下午一直在工廠裡忙,現在才看到。】
【流量非常好!又是高點贊的一條!要長期和我們合作啊!!!】
安清弦拿着自拍杆不好打字,到了沂目街牌子下,她回:【好啊,那你們第一個必須想到我!】
店長回了幾個激動表情包。
【一定會的(*o▽o*)!】
“每次見你都這副别人欠了你五百萬的表情。”男人不知何時已經到了,站在她跟前,遮擋住散落來的月光。
安清弦收起手機,轉過身,聲音清冷至極,像是對他劃開界限,“你遲到了七分鐘。”
男人踩着路面剩餘的白皙,跟在她身後,身上裝飾物碰撞在一起,發出叮鈴響聲。
“哎呀,不就七分鐘嗎,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
意識到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冷笑話,安清弦緊急開啟大腦裡的自動屏蔽功能。
“我化作人魚~隻有七秒鐘的記憶~”男人自認為很搞笑,“你是人,應該有七分鐘,現在過了,你該忘記了。”
“......”安清弦停下步子,側身。
她骨架小,背薄,像一片立在地上的紙片,穿着一身黑白間色洛麗塔裙,卻隻有裙尾一圈白,整體設計并不亮眼,全被她那張臉帶起來。
黑色如瀑般長發,唯一裸露出的指節,和擦了粉底液的臉膚色一緻,眼尾下壓,卧蠶打上灰粉,淺眉與低飽和灰瞳色相呼應。
清冷又帶着厭世中被逼迫與人際交往的虛情。
男人不自覺向下移了視線。
脖頸處的白色十字架,像一把刺刀,遊走在皮膚邊緣,是在警告他。
如果踏入一步,虛無将被染成新生。
“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講了。”别管什麼,先道歉總是對的,男人雙手合十,“你原諒我吧。”
安清弦收回眼。
繼續往前走了段路,遠處警.察局依舊亮着門口兩盞白熾燈。
沂目街中有一家說着是五星級,但其實裡面非常普通的酒店,為了吸引眼球,特地在大堂内鋪了大片鏡子。
效果異常出衆,甚至出現了“幹脆叫網紅鏡子酒店”這樣的言論。
推門進去,前台坐了一對男女,正在玩手機,聽到動靜,也隻是擡頭,并無招待想法。
男人擺弄着手中的相機,調好焦距,沒注意到跟前女人已經停下了,剛好撞到裙子後的拖尾。
“嗯?”他疑惑,“怎麼停了?不是到裡面拍?”
安清弦言簡意赅,“前面有人在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