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辭扒開頭頂的石闆,滿頭滿臉都是灰地從廢墟裡鑽了出來。
此時他渾身上下都是被砸出來的傷,疼得要命,可确實沒有死。
他還活着。
這可真是神奇。
殷辭看看自己被設定的柔若無骨的雙手,有些不敢相信他這副身體被埋了這麼久居然還沒死。
忽然,他想到了巨大的晃動來臨之前,他看到的那一眼。
殷辭擡起頭,看向流星火石紛紛下落的天空。
“是你。”他說道,“是你沒讓我死。”
意料之中的,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于是他拖着傷痕累累的身軀,繞過地上的廢墟,漫無目的地在這片土地上行走着。
他不知道該去哪兒,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他看到一隻不是怪物的手從隕石地下伸出,認出那是那個叫林木的玩家。
他又看到他總是不想去,但為了吃飯每天頓頓不落的四層食堂,隻在地面露出了些許頂部建築的痕迹。
他穿過了原本的校園操場,看到滿地的焦土和草地,在隕石高溫的灼燒下冒着大大小小的火焰。
他還看到了倒在地上睜大雙眼,似乎是到死也不敢相信自己會死的王哥的屍體,他是下半身被建築壓着,脖子被怪物勒住窒息而死的。
然後,殷辭看到被挂在一個鋒利的石杆上的鈴蘭。
不知是什麼東西的細長建築從她的身體中穿過,将她牢牢地釘在了離地面兩米遠的半空中。
殷辭猜測她應該是從某個高處的建築直接被搖下來的。
“殷,殷辭……”鈴蘭側過頭,嘴裡吐出的血糊住了眼睛,但她還是認出了殷辭。
她被刺穿的是腹部而非心髒,所以沒有立刻死亡,還能撐上一段時間。
“你還活着。”殷辭站在地上廢墟的高處,微微仰頭看向她,“但也要死了。”
“是……但你還活着……”鈴蘭虛弱地開口,“你想離開這個世界嗎?殷辭。”
殷辭看着她,眼眸微微地閃動了下,沒有說話。
“你想,你想離開……我看過你的眼神,你對這個世界,有……好奇。”鈴蘭現在一句話要用很久才能說完,“我幫你,我幫你離開。”
“我有一個‘置換’的卡牌,是C級道具……使用它,能在C級以下的低級副本裡和任何存在完成身份的置換。”
“系統騙了我們,它不僅是要清除超低級副本,它還要清除我們,這些被篩選後進入副本的玩家……”鈴蘭說着不再看向殷辭,而是仰頭望着天,被血糊住的雙目滿是恨意,“所以副本還沒結束,它就開始了清洗。”
“我們沒有天賦,所有的道具都用完了也躲不掉流星和火石……最後除了等死毫無辦法。”
“它要我們和這個副本一起消失。”
這是一場必死的局。
可惜鈴蘭明白得太晚了。
她轉過頭,目光再次對向殷辭,“可你……不一樣。”
殷辭也看着她,“是你們說的,我會和這個世界一起死亡,你們離不開這裡,我也離不開這裡。”
鈴蘭艱難地搖頭,“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她伸出手指,顫顫巍巍地指着天空,“流星,火石,都繞開了你,宿舍樓倒塌,你也還是活着。”
“有東西,在保護你。”
鈴蘭隐隐約約有一些感覺,可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殷辭,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祂能保護你到世界毀滅的最後一刻,可什麼都不做的話,你還是會一起消失。”鈴蘭艱難地從口袋當中取出一張早就準備好的卡牌,然後手指一松,那張染着她鮮血的卡片就掉到了地上。
“把你的血滴上去,我們就有一個小時的身份交換時間,你當玩家,我當NPC……在時間一到副本自動傳送存活玩家的時候,騙過系統,我替你留在這兒,替你死。”
“而你,可以離開這兒。”
殷辭聽完她的話,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那張沾血的卡片,然後擡頭看向她,“不是你替我死。”
“你的死不是因為我,我在或不在,你本就是要死的,所以不是你替我。”他說道,“有個詞叫道德綁架,你不斷用言辭強調你對我的幫助,想讓我承你的恩,你有事求我。”
鈴蘭扯了扯嘴角,想笑,“你真的……好聰明。可如果我能幫你出去,那到底是幫了你不是嗎?”
這話殷辭沒有反駁,于是鈴蘭繼續開口了。
“我有一個弟弟。”她這句話說得難得清晰,“他很幸運地沒被選中内測,可公測的時候卻無法逃開。”
鈴蘭從手腕上解下一塊手表,又松開手扔到地上。
其實原本她的手腕是空的,什麼東西都沒有,但在她動手解表之後,那極具科技感的手表便憑空出現了。
殷辭看到過很多次玩家們憑空拿出一些東西,所以對此他并沒有感到驚訝。
“這是系統發放給每個玩家的手表,我過副本賺的積分都在裡頭,可惜道具已經被我用完了……我想要你幫我把這個東西帶給我弟弟,告訴他,讓他……讓他在這個操蛋的世界裡,好好活下去。”
“手表的封面是我弟弟的照片,他叫……江樾。”
“殷辭,我,我求求你幫我。”
“我求你,男朋友。”
鈴蘭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飛快的流逝,用最後的力氣和所有能想到的手段哀求殷辭。
殷辭拿起手表,看到那上面出現的一張俊朗帥氣的年輕面孔。
“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