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可能堕入黑暗,唯獨光之國的奧特一族不會。
即使是?成為邪惡的貝利亞,也多是受到雷布朗多星人的污染,而非“光”的潰敗。
托雷基亞曾是這麼認為的。
這樣的想法有失偏頗,會被雷布朗多星人注入遺傳因子,不正是由于貝利亞犯了奧特一族不該犯的錯誤而被流放導緻的嗎?
托雷基亞無力地跌坐在阿柏星的土地上。
眼前的一切,整個世界,都是如此虛幻,搖搖欲墜着瀕臨破滅。
他看到現光之國最傑出的科學家化身冷酷戰士,看到在光明的國度中長大的龍因憤怒淪為狂暴兇獸。
就連托雷基亞,胸口也多了道突兀的劍傷。
剛到阿柏星,他就目睹龍形态的摩亞加死咬住高次元捕食體博伽茹與它纏鬥,而在戰圈中央,立于瘡痍焦土的希卡利長官正被怨念吞噬,複仇的铠甲覆上身軀,囚禁住眼燈與計時器的每一縷光芒,他揮動光刃,毫不遲疑地斬向糾纏的巨龍與怪獸。
“長官!住手!”
托雷基亞橫身擋下光刃,劍鋒在藍族的胸前劃出刺目火花。
巨龍因他受傷而分神,貪婪的捕食者趁機撕咬住龍的翅膀,劇痛之下,她猛然扭頭,對準博伽茹捕食器官的縫隙噴吐出熾熱火柱。
怪獸松開翅膀狀的捕食器官,在身穿铠甲的藍色巨人持劍逼近前,不甘地放棄美味獵物消失不見。
“希卡利——”
光劍抵住巨龍咽喉。
“閉嘴!如果不是你,我已經殺死博伽茹了!”
狠戾暴虐的氣息淹沒了藍族多年如一日的冷靜自持,曾經清潤的聲線如尖銳冰棱,輕易刺入聽者的耳朵。
“希卡利已死,唯有獵手騎士劍,複仇才是我的使命!”
巨龍晃了晃腦袋,發緊的喉嚨似是被眼前之人掐住:“獵手騎士劍?希卡利,你在說什麼?”
而那熟悉又陌生的藍色巨人,一字一頓擊碎了她最後的希冀:“妨礙複仇者,我會全部殺死。”
舍棄過去,舍棄感情,唯有向博伽茹的複仇——
光劍壓進龍鱗,真實的痛感讓摩亞加的肌肉繃緊,比之更深刻的是寒冷,遠超黑暗滲入骨髓的極寒之感在胸口爆發。
巨龍發出壓抑的低顫吼聲,托雷基亞眼睜睜看着她揚起利爪,帶着撕裂空氣的威勢向朝夕相處的親密之人揮去。
托雷基亞想要阻止這場荒謬戰鬥,卻被攻擊餘波狠狠掀翻在地,顫抖的雙手甚至無法支撐起身體,藍色眼燈頹然地、錯亂地倒映着藍色巨人和金色巨龍的惡鬥。
——多麼可笑的畫面,多麼可笑的光。
這兩個人,還能被稱之為“光”嗎?
獵手騎士劍的劍術還很稚嫩,摩亞加趁機咬住那柄威脅最甚的騎士光劍,後牙在劍刃上磨出刺耳聲響,她用全身重量摁倒巨人,爪子按在未受铠甲保護的腹部,尾巴綁住身下人的雙腿封鎖住行動,緊縮的龍瞳像要穿透铠甲。
“希卡利,我們回光之國,瑪麗會治好你的。”
摩亞加壓制住巨人身軀,執拗地看着掙紮的獵手騎士劍,劇烈喘出的灼熱吐息混合四散飄揚的光粒子一同噴灑在他胸前铠甲。
巨人的持續反抗下,她的呼吸越發急促,托雷基亞注意到巨龍額間的藍水晶在褪成透明,警告還未出口,光劍霎時擦過吃力咬合的尖牙,割裂舌頭,切開嘴角,隻要複仇之鬼願意,便能斬斷龍的頭顱。
可他突然抽劍撤出,踢開身上變回龍人的摩亞加,解除光劍後,冷冷丢下一句“不許跟着我”,頭也不回地飛離了廢墟般的阿柏星。
當托雷基亞撐起身,那道藍色身影早已消失在破碎的阿柏上空,隻留下被金色龍血浸染的大地。
耗盡最後一絲能量的摩亞加轟然跪地,被光劍砍出的重傷不斷湧出液态光粒子,疼到麻木的嘴巴無法閉合,她吐出觸目驚心的舌頭,交疊雙手接住自舌尖傾瀉的光之血液,任由汩汩流淌的金色液體在掌心彙聚,又在滴落地面的瞬間迸散,與泥土裡的點點血漬一同化作飄零的光屑,在低空遊曳,泯滅。
那雙暗沉眼睛重新泛起琥珀般的潤澤,漸漸舒展的豎瞳仍殘留着未散的迷惘,顯得溫軟無措,托雷基亞卻分明記得,她被憤怒支配去揮霍力量的狂暴姿态,那不是守護,而是宣洩,是與光之國的理念背道而馳的錯誤做法。
可到底什麼是正确,什麼是錯誤?
善良與邪惡?光明與黑暗?
光之守護者希卡利,複仇者獵手騎士劍。
以正義自居的光之一族,又一次堕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