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手指輕輕地在照片邊緣滑過,歎息:“是時候了。”
接下來的幾十分鐘,是一場過往情感的解剖。許父緩緩道出三十年前在巴黎的相遇、熱戀、以及那段突如其來的分離。而Liya母親的名字——宋雅茹,也終于被完整地說了出來。
她沒有背叛,也沒有逃避,隻是那個時代容不下他們之間跨越身份、文化和婚姻的愛情。
許父聲音顫抖地說:“她走的時候,留下這張照片,和一句話——‘我會記得你,但我不能毀了你。’”
Liya靜靜聽着,眼眶漸紅。她終于明白了母親那種壓抑而深沉的愛,為什麼始終無法在她身上投射出溫暖。她的母親,把所有熾熱的情感,都藏進了過去那段無法說出口的回憶裡。
而如今,一切終于浮出水面。
夜已深。外面銀杏紛飛,似乎為這一場遲到的告白,落下肅穆而美麗的帷幕。
夜色深得像一口井,靜得連風吹樹葉的聲音都被放大。屋裡的燈光昏黃,照在那張老舊的巴黎照片上,也照在三人各自複雜的臉龐上。
許川始終未出聲,他的内心早已波濤洶湧。他看着父親,第一次意識到,這個他一向尊敬的男人,也曾在年少時為愛奮不顧身,也曾在生活的裂縫中黯然失落。
“爸……”他開口,聲音哽咽,“為什麼從沒告訴我?”
許父看了他許久,才低聲說:“因為我怕你不再相信愛情。”
沉默,再一次蔓延。
Liya輕輕吸了口氣,緩緩說道:“我媽……她不是要破壞什麼。她隻是太久沒人懂她。”
許父點點頭,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痛惜與釋然,“她聯系我了。幾天前,她說她要離開巴黎,把那座空了幾十年的老公寓賣掉。她說,她不想再等了。”
Liya心頭一震,“她真這麼說?”
“是的。”許父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能看見過去那個巴黎的黃昏,自己站在橋頭,看她一步步走遠,“她說,如果命運真有安排,它就不會再讓我們錯過第二次。”
Liya垂下頭,心中五味雜陳。
她不再是那個隻在浪漫與現實之間遊移的女孩了。這一次,她看見了一個女人在命運洪流裡掙紮了幾十年的痕迹,看見了一段被壓抑的愛情如何慢慢沉積成哀愁。
許川握住她的手,像是要把這份複雜的情緒也一并握住。他轉向父親:“爸,你還愛她嗎?”
許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點頭,像是在承認一個藏了半生的秘密,“是的。我從沒不愛她。”
屋内的空氣突然像結冰般凝重。接下來該怎麼做,仿佛全都交給命運去推動。
翌日,秋陽照進四合院,灑在灰磚青瓦上,也灑在一封尚未拆封的信件上。那是宋雅茹寄來的,用的是舊式的信紙,上面寫着她的字迹:
> “許紹庭(許父的名字),
如果這封信你真的看到,說明我們已不再是命運的錯過者。
我已準備好向你坦白所有。我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堅強,這些年,我一個人過得并不好。我恨過你,怨過命運,但更多的時候,是無數次午夜夢回,我在巴黎的街頭尋找你的身影。
如果你還願意見我,我會在老地方,等你——塞納河邊的那家舊書店。
十一月十七日,下午三點,不見不散。
——雅茹”
許川看完信時,整個人沉浸在一股不可名狀的情緒中。時間仿佛拉扯回從前,他仿佛也看見了那場未竟的告别、那段被隐藏在親情背後的舊愛。
他看向父親:“你要去嗎?”
許父隻是沉沉地一笑,拿起那張照片,點頭:“是時候了。”
而Liya呢?她站在胡同口,仰望着那片被陽光染金的銀杏樹,突然對許川說:
“許川,如果我們都願意去面對自己最不願面對的事,那是不是我們也可以活得更真、更像自己一點?”
許川輕輕摟住她,“我們一起回巴黎,陪他們,也面對我們自己。”
“你不是說巴黎不是終點嗎?”
“是啊。”他望着她,眼神堅定,“但也許是我們重新出發的起點。”
幾天後,巴黎。
老書店外,秋風吹過,樹葉在門口打着旋兒。宋雅茹穿着一襲藏藍色長風衣,立在橋邊,目光凝望遠方。許紹庭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像一場被暫停了三十年的重逢,終于緩緩按下“繼續播放”。
“我來了。”他說。
宋雅茹望着他,淚水在眼中打轉,卻笑着說:“你終于沒再遲到了。”
他們就這樣站在橋邊,像一對普通而遲暮的戀人,也像兩個在時光中完成了輪回的靈魂。
與此同時,Liya與許川站在不遠處,望着這對長輩。他們沒有靠近,也沒有打擾,隻是默默相視而笑。
“你相信命運嗎?”Liya問。
“我以前不信,但現在……我信了。”許川低聲說。
她握緊他的手,像在抓住一個可以依靠的未來。
就在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城市,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而那句“巴黎不是終點”,此刻聽來,竟像是命運送給他們最溫柔的預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