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也到了該傳晚膳的時間,殷君娆去昭陽宮走了一趟,容君确實病了,他一向保護他那唱戲的金嗓子,如今沙啞的十分可憐。
殷君娆安慰了兩句,但不能停留太久恐身邊有殷淩的眼線,确認沈令生病微微放下了點心,擺駕回芳華殿。
在芳華殿剛落轎,就看見殿門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近看還能聽見些喧鬧聲,“姑姑你就讓我們主子進去吧,不進去也好給陛下捎個東西,說我們主子來過。”
“雲星,不必強求。”百裡竹儀手裡親自端着件女子的衣服,見守宮的宮女為難,自己沒想到一來撲了個空。
他雖是面色難掩失落,但也忍着準備拉着身邊還在讨價還價的雲星準備走。
殷君娆認出這是貞貴君,自己的芳華殿平常自己守的嚴,殷淩守的更嚴,捎帶東西大部分也都是自己在的時候。
臨近夜晚的侍郎也是晚膳過後留在各自的宮中等着被翻牌子,鮮少有這時出來的。
畢竟都是王府就跟着的男人,她對貞貴君比較熟絡,便是同皇後一樣相待如賓,也被以侍寝為由叫着當過幾次擋箭牌,殷君娆對他也多些寬容和放心。
百裡竹儀轉身,殷君娆走上前,兩個人正好看對了眼。
雲星剛才撲空的不悅瞬間轉悲為喜激動而興奮,百裡竹儀也是先愣了片刻,随即眼神中難掩喜色地走上前,“臣侍給陛下請安。”
“免禮。”殷君娆擺了擺手讓他平身,“先去殿裡吧。”她邊說着邊往殿裡走,腦子裡面還在回想着脈案,不敢插入别的信息,百裡竹儀也自然地随後跟上。
走入殿内,二人氣氛有所緩和,殷君娆這才看見他手中似乎還端着物件,“怎麼今日這麼晚來找?”她的下巴點了點百裡竹儀放在一旁的衣物。
百裡竹儀尴尬地扶了扶額,站起來轉頭去把那件衣服端來,便輕輕展開邊解釋着:“出遊在即,臣侍聽聞缲洲臨海,便是如今的五黃六月,在夜時也恐有海風凄凄……”
“臣侍素知陛下畏熱,這一入了夏日,早早地就打發人把春裝收了起來,怕您在船上受凍,特意帶了件春裝。”
那衣服敞開,是件秧色的龍紋大袖衫,袖口上又繡着幾根雅緻的蘭葉,雖是青綠色紋樣也簡單了些,但布料柔軟細膩,穿上不失華貴的氣質。
這樣的穿衣風格确實像出自百裡竹儀之手,殷君娆湊近端詳了一陣,衣服隐然間散發着一股清雅綿長的茶香,似是前些日子她賞給他蘇南朝貢的碧螺春。
“臣侍給陛下換上看看吧?”百裡竹儀敞開着衣服在殷君娆的身前用肩比了比,擔心皇上生産過後身材有變,還專門改了三四次大小,看着倒是尺寸無恙,不知穿上效果如何。
殷君娆點頭,張開雙臂允許默認了他的動作,百裡竹儀跪着脫去她剛才出行略帶沉重的外袍,去掉華服之重,殷君娆也如同卸下了沉重的心一般,不可察覺的歎了口氣。
百裡竹儀用的衣服料子自然極好,有了保暖之功卻又輕便,很适合出遊着裝,刺繡針腳細膩,原本是繡娘該幹的活,百裡竹儀卻更出其右。
那身上的茶的熏香控制的也算是恰到好處,重了顯得濃郁,影響他人也有損龍顔,輕了拂拂袖也就揮去了,不像這般留香長久又不甚得體。
她可從未見過浣衣局的哪個小宮人如此心思細膩。
答案不言而喻,能有這等好茶又心思巧妙的隻有面前為自己寬衣解帶的貞貴君。
而此時他邊卑躬的跪着為她系着腰帶,邊自顧自的說着:“臣侍先向您告罪一聲,您賞臣侍的綠茶還剩着些渣滓,禦賜之物又怎敢糟蹋,出此下策想着泡在換衣的水中,這樣洗出來的衣服便就帶着輕輕的茶香,不知陛下可否喜歡?”
不似沈令略有放肆的俏皮,也不像李祈年一言不發的拘束,百裡竹儀的細心和關注讓殷君娆不禁多垂憐了幾分。
手老老實實地在她的腰間系上玉佩,舉止規矩,不像其他為了邀寵的男人,借着機會想要動手動腳。
“你有心了。”殷君娆把跪着服侍她穿衣的百裡竹儀拉起來,整理了下衣領走到銅鏡面前,細細端詳了一陣。
尺寸不大不小剛好合适,渾身散發着一股清雅之氣,殷君娆難得舒心,“朕叫宮人與随行的衣物一齊帶上。”
……
這次國禮果然如她預想的一樣,又是殷淩編造的一個天羅地網,不知又想使何手段打鳳牢龍。
殷君娆攥着手中的山河樓名冊和令牌,這是她最後的底牌了,不到萬不得已不敢動用的底牌。
眼看到了出遊的國禮之際,欽天監算好了上上大吉日,缲洲修建的祭祀台早已竣工,各司各部也已經把随行的用品處理妥當。
在舉國的歡慶下,皇家的船隊開始從内河開始走水路遊向缲洲。
殷淩毫不掩飾她同樣的歡喜惬意,每當臨近一座城市,她都會落座與當地官府談資飲酒,把國禮祭祀當作了巡遊視察,便是還要站在自己身旁,與她一同享受着萬民的朝拜。
與攝政王不同,殷君娆沿途每每看到這樣熱鬧的場景,感慨百姓的何其安樂之外,卻更受盡萬般悲涼。
這所有的華燈初上燈火闌珊,百姓的安樂祥和悠閑惬意,不過是殷淩用來蒙蔽世人而畫的一張山水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