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眼看向身後那個失禮之人。
徐卿安幽幽望着她,正色道:“從這個地方往下的第一個歇腳平台後面有一大片未開的芍藥花葉,雖在野道之中,但常有人去。”
二人對視,上官栩沉吟一瞬,颔首低聲道:“好,我知道了。”
“剛才……”
“剛才那裡的痕迹我來處理,娘娘先行。”
“嗯。”
……
蘇然下山的速度很快,不見背影後,徐卿安從山道拐角後出來,看了眼手中把玩着的一片芍藥花葉,又想起剛才和上官栩心照不宣的配合。
倒是還有些默契……
可是他忽而想到她剛才在他面前極近失态的放肆笑容,目中又漸漸藏起冷,轉頭望向山下離去的馬車隊伍。
他眼眸無情地凝望着,心中卻生出一股近乎怪異的矛盾情感問:“我用你曾經用過的方式對付别人,你一定很喜歡吧?”
——
時值二月,寒潮未退,宮裡傳了旨意出來,陛下偶感風寒,需以溫泉療養,适三月又逢春獵,故而準備舉宮遷至骊山行宮,大小朝事皆于行宮舉行,待春獵結束後再行返回。
而同時間,徐卿安也傷好複職,去了刑部做事。
禦史台的事情最近仍是沒有着落,此前上官栩和蘇望商議,讓刑部和大理寺協理調查此事,如今徐卿安複職,他身為親身經曆者,自也接手了刑部關于禦史台那塊的事務。
在此之前,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已将當夜台獄執勤的獄吏全部問了遍——當夜并無可疑人出入台獄,期間隻獄吏換過幾次崗。
旁的人不清楚,但徐卿安自然知道蘇然既行了此事,定是一早就安排好了,說不定那些獄吏都是他的心腹,自然就問不出什麼了。
徐卿安也不急,隻尋了些獸皮來,一天之中無事時就用刀在上面搗鼓着。
小皇帝染了風寒,精神不好,吃不下東西,禦醫也沒辦法,畢竟喝藥隻能養身,心情不暢便不是他能調理的了。
正當小皇帝身邊之人都無計可施時,刑部員外郎徐卿安突然向皇帝獻了個東西——一對皮影。
小皇帝立時起了興緻,而皮影形狀與背後故事挂鈎,他便召了徐卿安進宮,要他一連幾日為他講戲。
能讓皇帝吃下飯,這自然是可允準之事。
又恰在這個時候刑部的人尋到了一個傾腳工。
當日刑部就得到一個消息,劉昌自戕當夜,傾腳工在處理台獄裡的穢物時,見到一個人從台獄裡走了出來,而那時應是寅時五刻,不屬于獄吏換班的時辰。
整個刑部一下沸騰,立馬找了畫師,要畫師依那傾腳工的描述将那人的模樣畫出來。
結果出來時,衆人皆是一驚——那人竟是之前和徐卿安同查一案的禦史陳峰。
而更令人震驚的是,刑部的人剛到府上拿人時,陳峰面上表情坦然,竟毫無畏懼可言。
他更是當着衆人高聲承認他對劉昌所為之事,自述自己早知會有今日,夙夜難眠,如今卻也算解脫。
隻是他忽而大罵當朝太後任人唯親、目光短淺,隻知行小人之舉,刑部衆人本欲将其控制,然而他卻突然将手中絕筆信撒出,從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于衆目睽睽之下自刎。
血濺門楣,當場之人無不驚目扼腕。
陳峰絕筆信中有段話寫道:
夫大晉主君沖幼,而太後無诏臨朝秉政,名為垂簾,然用人卻不以賢能為尚,惟以悅己為要,緻廟堂之上賢才困厄于下,而幸臣扶搖而上,此非綱常混亂哉?此非社稷傾覆之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