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我自己走回來啦!”
這下就連蕭漓眼中都浮出了驚訝,于是陸石指了指正圍在他腳下嗅來嗅去的小黑狗。
“狗崽帶他回來的。”
“嗯嗯嗯!”小寶狂點頭,從蕭漓懷中掙下來,蹲下身去摸狗崽。
“對不起哦,是我誤會你啦,謝謝你。”他半壓下身體摟着小黑狗晃了晃,親昵道:“你是我最好的小夥伴。”
院子裡兩小隻卿卿我我,屋内陸石将油燈挑亮了些,好讓書上的字看得更清楚。
“今日可覺好些了。”
這場大雪下來,蕭漓的身子總是不太好,動辄咳嗽頭疼,臉上将養出的血氣也散了,瞧着比初見時好不了多少。
陸石心中焦急,卻也無計可施。
隻得将屋裡的火燒得暖暖的,徹夜不熄,也不讓他出門,就連自己進出都迅速得很,生恐讓他被寒風吹了身子。
左右無事,蕭漓便撿起了書文,以備開春科考。
蕭漓要參加科考的事兒一早就跟陸石說了,他現今雖掙得幾個錢,但士農工商,商為末等,還是考個功名傍身,以後出門也好有個依仗。
陸石又喜又憂。
喜的是蕭漓如此上進,樁樁件件皆為家中打算,不似以前隻他一人使力,其中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憂的是蕭漓身子病弱,讀書人大都起早貪黑,懸梁刺股,沒有一副好體格子可不行。
于是他特地去信詢問了善濟堂的老大夫,買了好些藥材回家,三天兩頭變着法兒給蕭漓補身子,唯恐他空耗體力。
“今日懷玉托人帶了信來,道明州那位治眼疾的聖手林大師終于答應來藥堂替小寶診治,隻是得等天好——”
陸石頓了頓,難得起了一聲歎息,垂眼靜默不語。
其實藥堂開張前,江懷玉便請遍了彭城所有的大夫替小寶看過了,隻是個個都搖頭,道眼睛被毒瞎太久,不可能治好。
得知此消息的小寶隻是難過了一小下,反而抱着陸石的胳膊安慰起他來。
懂事得讓人心疼。
一隻手輕輕握住了他的,蕭漓語聲溫柔,聽來卻無比堅定:“會有希望的,林大師不行我們就去燕京請更好的大夫,哪怕是有一點點可能,我都會拼盡全力為小寶去找,去尋,總會有辦法的。”
陸石蜷了蜷手指,突然低聲問道:“那你呢?”
蕭漓怔了怔,接着聽他說道:“小寶雖眼盲,但于性命無憂。你的身子那麼差,大夫說你,說你——”
早夭之相。
他哽了一哽,偏過頭沒有說出那幾個字。
望着他緊繃的下颌線,蕭漓微微歎了口氣,握住他的手勸解道:“大夫說得不準,人常說藥罐子活千年,有些人看似病歪歪地,其實活得久着呢,左右不過辛苦些便是了。”
一聽便知他又在胡說八道,陸石有心反駁,卻沒能硬起心腸,反倒順着他笑了一笑,鼻音有些濃重道:“今晚,回屋睡吧。”
蕭漓頓了頓,松開手道:“不了,我寒疾未愈,恐傳染你和小寶。”
陸石便道:“小寶長大了,讓他搬到偏屋去睡,我給他火炭燒得暖暖的,保管叫他睡得舒服。”
說完這句話,他抿了抿薄唇,英俊的臉上露出糾結之色。
半晌,他下定決心,攏了蕭漓的手揣進懷裡,呼吸變得不均勻。
“你回來同我睡一屋,好麼?”
原本閑适而坐的蕭漓緩緩直起身,眼眸變得暗昧深沉,他盯着對方張張合合的薄唇,一字一句低聲警告。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陸石被他眼神燙得一縮,反悔的話不經腦海就竄到了嘴邊,在想起被自己藏起的小藥包後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閉起眼不敢看人,點頭的動作卻十分堅決。
“嗯,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