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一曲哀傷神秘的笛聲從遠處而來,卻好似近在耳畔。
溫瑜眼前一暗,出現一些從未見過的場景:古老的祭壇、神秘的圖騰錦旗、與蛇為伴的少女。
熊熊烈火,張開血盆大口,吞噬一個個送上祭台的少女。
這些場景人物與置身之所重疊。
手腕處傳來股力道,溫瑜扶額穩住身形,小魚兒扶住他,心憂急切:“督主,你怎麼了?”
溫瑜後頸隐現蠱紋,灼熱之感如條靈蛇,從背後遊走上脖頸。
頸後是針紮般的刺痛感。
詭異的是,蠱毒發作隻存在一刻。
溫瑜緩緩吐出口氣,他不領情地拂開小魚兒的手,心裡頭怒火旺漲,“到底是我太過縱容你,叫你生了劣性,不明事理!”
他眼眸一眯,厲聲向外道:“取戒尺來!”
“督主是要罰我了……”
為了一個宮女,督主竟能如此動怒。
小魚兒愕然倒退半步,他伴他多年,一同曆經苦難生死,還抵不過一個宮女。
“看來,方才那一巴掌還是太輕了,你還不明白……”
溫瑜呼吸短促急亂,幾縷火氣遊走心間,他萬般無奈搖頭,“你可還記得自己的來時路?談什麼上等下等人,你難道不是底層出身?”
“你的那幾番言論,我都要替你羞慚死了!”
一語驚醒小魚兒,見到手捧戒尺的下人,他面有愧色啞然跪下。
溫瑜神情微凝,玉手接過戒尺,“你知錯嗎?”
“……”
小魚兒内心糾結,哼地賭氣扭過頭。
裡間的阮歡棠睡得淺,一聲聲到肉的拍打聲令人心裡發怵,她不知所以然醒來。
阮歡棠起身,舉目一望,缂絲水墨竹葉屏風後頭,溫瑜長身玉立,手裡戒尺抽打着小魚兒背部。
他手上力道不輕,幾下便有血梅從小魚兒背上綻開。
小魚兒緊咬唇瓣,他額頭滲出層虛汗,忍着痛一聲不出。
阮歡棠擡袖虛掩微張的嘴巴,于屏風後站着,心想:他是因為什麼事受懲處?不會是因為她吧?
緊握戒尺的手一頓,溫瑜眼睫微翕,聽到幾聲細微動靜,他彎腰,雙手扶起小魚兒,壓低聲量:
“她于我而言大有用處,我尚缺枚可用棋子。”
小魚兒神色怔怔。
溫瑜輕輕地搖頭,眼裡漾出一抹水光,他語氣有些哽咽:“你我情誼深重,我早已視你為手足,你怎可壞了為兄大事!”
“何況,有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這一路來之不易,萬不能有任何差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督主……”小魚兒紅了眼眶。
原來督主沒有耽于情愛!督主還是督主!
阮歡棠悄悄地探頭,原是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她隻是冒出個頭頂,怎知自己早已暴露,溫瑜溫聲道:“讓小娘子見笑了。”
偷看總歸是不好的行為。
阮歡棠秀眉微蹙,從裡面走出,她略是尴尬的一笑。
卻不想,小魚兒猛地朝她一跪,擡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阮歡棠惶惶不安,吓得往溫瑜身邊靠,兩隻小手攥住他衣擺。
小魚兒作揖施了個大禮,他神情誠懇,認錯道歉:“道觀裡是我的過錯,抱歉。小娘子要打要罵,請便,我唯命是從。”
溫瑜不動聲色觀阮歡棠的神色,她微擡的小臉驚慌,手足無措。
他便替她發了話,“好了,你行為魯莽驚擾到娘子,改日拿份歉禮,好好給娘子道歉。”
嗯?有這好事?
阮歡棠摸着下巴思量片刻。
雖然小魚兒騙她在先,置她于險境,但她并沒有傷到哪。
有句話不是說,得饒人處且饒人嗎?留個情面,沒準日後能用。
何樂而不為,阮歡棠心裡樂呵,點頭随了溫瑜的意思。
小魚兒這回倒真心悔悟,态度誠然,行禮後隻身退下。
下人接過溫瑜遞來的戒尺,步于小魚兒身後。
溫瑜面色恢複常态,玉面溫柔,“過會兒我要會客,多有不便,讓那些丫鬟帶小娘子在府裡逛逛如何?”
“好啊!”
阮歡棠歡快地應聲,不用悶在屋裡頭,能在府裡玩兒,看看風景,簡直不要太好。
笑意浮現眉眼間,阮歡棠笑得明媚俏麗,“大人,身體為重,多少也得吃些,那盤竹筍豆腐就不錯。”
她說着菜肴入口滋味如何,全然不知溫瑜盯着她桃粉的柔唇,眼眸顔色漸深。
“唔…我、我出去玩了。”
總覺得溫瑜看她的眼神哪裡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