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狀情況,縱然有百口,恐怕也難辨清白。
阮歡棠心中沁出一片涼意,眸光波動,她求助的目光望向貴妃榻上。
别無他法,隻好......
“娘娘可否聽我一言?”
慕容嫣然臉色微沉,審視的目光淩然,猶如深山虎豹充滿危險的視線,在她們二人身上巡回。
兩人噤若寒蟬,仿佛任何舉動不對,便會落入獸口,傷得皮開肉綻。
能在這時候使手段,也隻能是她了。
洞察到碧霞的心思,慕容嫣然眼神中隐藏厭煩,扶額從榻上起身,她恹恹道:“本宮乏了。”
慕容嫣然睥睨碧霞,“打發了她,朝露宮容不下手腳不幹淨的人。”
目的達成,碧霞藏不住露出得意的笑,殊不知那句話是對她說。
阮歡棠如墜冰窟,她不死心,還想開口為自己求得平安。
碧雲對她搖了搖頭。
貴妃娘娘是遷怒,多說也無益,隻會加劇此事的嚴重性。
陰濕的涼意滲透阮歡棠身心。
兩個宮女架住她臂彎,内殿的景象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碧霞小人得志的嘴臉。
宮女們目光同情。
直至拐進靜僻長廊一角,阮歡棠意識到不對勁,她思緒飛速轉動,抓住了宛如救命稻草的漏洞。
“貴妃娘娘并未說處罰我,你們要把我帶到哪裡去?”
碧霞用繡帕掩住高高翹起的唇角。
“急什麼,等會你就知道了。”
阮歡棠第一感直覺不妙,她不能傻傻任人擺布。
她開始掙紮起來,口中念念有詞:“你們擅自降罪于我,豈不僭越貴妃娘娘?”
架着她的兩個宮女死命鉗住她,碧霞看着活像個笑話的阮歡棠,低腰湊近她,語氣嚣張:
“娘娘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跟娘娘是自小就有的情分,頂多不過一句罵,而你什麼都不是。”
碧霞等着看阮歡棠懼怕頹喪,可後者嗤鼻,還道:“若我什麼都不是,娘娘便不會召我入殿。”
“是你怕我會分走娘娘的寵愛,擠掉你在娘娘心中的地位,碧霞姑姑,棠兒說的對不對?”
阮歡棠俏皮的眨眼,一臉的請求指教。
“你找打!”
碧霞惱羞成怒,繡帕一甩,怒道:“你們兩個還不給我教訓這丫頭!”
兩名宮女猶豫松開對阮歡棠的禁锢。
趁現在!
阮歡棠猛地起身,狠狠踩了碧霞一腳,便推開隻來得及吃痛的她,直奔廊下。
卻不想,她的前方忽然出現名太監。
阮歡棠手足無措撞上太監手裡的白釉瓷花瓶。
尖厲的破碎聲刺痛在場每個人耳膜,冷白的瓷片像飄落的花瓣,鋪滿木闆,也擋住去路。
阮歡棠眼冒金星,狠狠摔倒在地,手掌與光滑的地闆摩擦,掌心赤紅一片,刺痛感霎時遍布五感。
碧霞松了口氣,她瞪一眼未緩過來的阮歡棠,揮退太監,“花瓶是我碰碎,我自會向娘娘交代,這裡沒你什麼事。”
太監欲言又止,看阮歡棠的眼神憐憫。
待再無旁人,碧霞冷笑,擡腳踹向阮歡棠肩膀,“跑啊,怎麼不跑了?”
鋒利的碎瓷片劃破衣裙,阮歡棠忍痛坐直,這才沒有倒入碎片之中。
她捂住疼痛的肩膀,恓惶想要起身。
一道蠻力趁其不備襲向阮歡棠後背,她的驚叫聲盤旋在喉口,幾縷溫熱的血水在滿地碎瓷片中流淌,形成道詭麗鮮明的顔色。
精緻的繡鞋碾過她雙手。
碧霞低下頭,洋洋得意欣賞着她的痛苦不堪,一字一句間,腳下用力,“你這一出,倒讓我心中暢快。”
“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你啊,犯的可是忤逆罪,去東廠寒獄裡好好反省吧。”
痛徹入骨的感覺重卷而來,似荊棘牢牢鎖住她咽喉,呼吸不得,也呼救不得。
暖柔的光照進她迷蒙淚眼,一條條深深刺入皮膚的荊棘化成團煙霧消弭。
阮歡棠得以大口的喘息,額角豆大的冷汗滴落水盆,點滴的水聲敲打她混亂的思緒。
朦胧的美人身影伫立身前,阮歡棠眨眨眼,溫瑜關切的臉龐漸而清晰。
她虛弱的展顔,告訴溫瑜整件事經過,“我叫阮歡棠……”
溫瑜靜靜地聆聽。
愠色浮現他如畫眉眼間,一開口竟是:“豈有此理,同為宮人她怎能如此殘忍辱虐你。”
原來...他是為此事而氣。
阮歡棠心頭一顫,她微睜濕潤眼眸,接着便聽到溫瑜鄭重道:“此事你不用憂心竭慮,自由清白之身我還你。”
他語氣偏溫和,說出口卻铿锵有力,具有一定令人足夠心安的份量。
話罷,溫瑜轉身揮袖,留了記眼神給小魚兒。
小魚兒撇了撇嘴角,顧盼傻乎乎感動的阮歡棠,些許不願留在原地。
不知督主讓他看着她幹嘛,還怕這小娘子會遁地跑了不成。
阮歡棠低眸,雙手已包紮好,一圈圈紗布上面打着條漂亮的繩結。
她羞慚又隐約的開心,忍不住回想溫瑜那句‘清白之身我還你’。
世上還是好人多啊,是她曲解他了,對吧……
兩人無話可談,兩兩對坐相看,甚是尴尬無趣。
小魚兒便移開目光,去室外漫無目的巡查一圈,回過身來,暖室内阮歡棠枕着軟榻扶手,雙眼緊閉呼吸綿淺。
“真是心大,也不知道督主看上你哪點。”
能在如同煉獄般的寒獄睡着,她也算個奇人了。
小魚兒聳聳肩頭,沒有再管阮歡棠,他尋到翰墨堂,未到裡頭,一聲又一聲脆響的巴掌聲闖入耳中。
而後卑微請求寬恕的聲音一道又一道,“求督主饒了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三名錦衣衛跪地痛哭,互相掌掴對方,高腫的臉頰巴掌印通紅。
早在半月前溫瑜任職,他們就已經見識過他的雷厲手段,現下受賄暴露,吓得六神無主,涕泗橫流。
上座案牍前溫瑜長身玉立,他不為所動,翻閱手裡小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