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琰陸緊随其後,雖然不知道這姑娘要幹嘛。
接着,他看見俞心坐進搖椅躺下來,還舒舒服服發出一聲感歎——
“啊……”
徐琰陸失笑出聲。
是了,這樣的場景,正是往後餘生他想要的一切。
“你杵那兒幹什麼,過來躺着看星星。”
徐琰陸立刻在她旁邊的搖椅裡躺好。
俞心掏出手機看眼時間,惋惜道:“才九點鐘,正是吃串追劇的大好時光啊,居然還沒有信号……”
他也沒說什麼,舉着手機按了一會兒。
俞心好奇地扭過頭來:“你手機有信号?”
“沒有啊。”
“唉……怎麼會這樣。”
他倒是中肯:“嗯,有些事就是這麼巧。”
她不想再糾結信号不信号的了,今天跟王女士報備許多回,下班兒時候還提過大家出發了,估計王女士也不會找她。
“徐琰陸。”
“嗯?”
“你有沒有聞到燒烤味兒,好像是從那邊飄過來的。”
徐琰陸看向俞心手指的方向,正是韓明給她同事們安排的轟趴别墅方向。
“沒有啊。”
徐老闆臉不紅氣不喘:“不過這邊住着也有一個好處,經常夜裡九十點鐘會有上門燒烤的服務,說不定今天也會有。”
俞心聽得目瞪口呆:“上門燒烤?還有這種服務?”
他雲淡風輕地道:“嗯,物業那邊拓展的生意。”
俞心忍不住感慨,咱就是說,處處是商機啊。
“你剛許了什麼願?”徐琰陸岔開話題。
俞心:“讓我下輩子還和你這個土豪做朋友。”
“真的?”什麼破願望,沒有一點兒野心。
“當然是假的。”俞心兩條手臂枕在腦後,看月亮,看星星:“說了還能靈嗎?願望不能說你懂不懂。”
徐琰陸不看月亮,不看星星,隻看她:“你拿着我的硬币許願,還不告訴我,這合适麼?”
“别叽叽哇哇的,等來信号了我就給你發一塊錢紅包。”
他勾着唇笑:“你打發要飯的呢?”
“閉嘴吧,一塊五不能再多了!”
徐琰陸哈哈哈得很大聲。
“笑什麼笑,”俞心撥冗瞥他一眼:“小時候一塊五可是一筆巨款,能買好幾包辣條,冰棍兒也能買不少。”
徐琰陸的思緒随着俞心的描述回到小時候。
那時候真好。
他是說,遇到俞心以後的日子。
“哼哼,徐琰陸,你那時候幹嘛要裝窮?是為了體察民情融入百姓嗎?”
他頓了頓。
這個問題,是徐琰陸回國第一次找她就想解釋的,可一直沒有合适的時機。
合适的氣氛才适合講合适的話。
眼下,的确是不錯的機會。
“徐琰陸!快快快!流星!”
俞心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坐好,兩手交握成一個拳頭,放在嘴巴上閉着眼睛許願。
徐琰陸仰起頭,果真看到一條長長的尾巴向西而去。
他當然不相信許願那些。
但口嫌體正直,他也應風景地閉上了眼睛。
沒一會兒,徐琰陸睜開眼,俞心圓溜溜亮晶晶的眼睛便映入黑眸。
“喲,徐老闆也許願呐?剛剛投币的時候不是還嘲笑我‘一塊錢想搏不知道幾萬還是幾千萬的買賣’嗎?那您這一分錢都沒投入的,許的是什麼願呐?”
徐琰陸彎唇看她,很是從容坦白:“我希望冬天前能有女朋友。”
沒想到他居然這麼誠實,俞心鲠住。
片刻後,她“哎”一聲:“什麼世道,像你和程宇骁這種,不得随便挑?這還許上願了,星星真有靈的話都得罵你。”
說笑歸說笑,但俞心很明白,大家都長大了,就算從前關系再好,那也是小時候,是青春的美好回憶,将來等他們都有了另一半,她必定要主動避嫌的。
長大哪有小時候好,長大的過程就是不斷失去的過程,她希望王女士和俞先生的白頭發長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她希望奶奶的壽命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又是那種神遊天外的神情。
徐琰陸看不懂這樣的俞心。
“我要回答你上一個問題。”
上一個問題?俞心回過神兒,什麼上一個問題?
“我那時候沒有裝窮,是真窮。”
俞心恍然,回憶起自己剛剛的提問,這事兒,不過就是話趕話說到小時候,她其實早就不介意了。
徐琰陸看着她,平靜地解釋起陳年的細節來。
“我從沒邀請過你去我家裡,是因為我媽和我租的房子太小了,環境很差。那時我特别自卑,但自尊心隻允許我表現得不可一世。”
俞心聽傻了似的,微微張着嘴巴。
徐琰陸重新躺回搖椅,雙臂枕在腦後:“在十九歲以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幼年喪父’,我媽的确就是這麼告訴我的,那時候我媽每天工作到很晚才下班,很辛苦,我從不主動跟她要零花錢。”
靜悄悄的院子,不遠處正熱鬧着的鄰居們,燈影溫柔,最喜歡的人就在身邊,徐琰陸覺得踏實,他再也不是隻有錢的徐琰陸。
他平靜揭着陳年的疤:“其實我沒喪父,我快十九歲才知道這件事,高考前他忽然找上我,要帶我去國外生活。”
此時此刻,俞心的大腦瘋狂運轉着。
十九歲,高考前。
“那個男人很有錢,”徐琰陸的語氣淡淡的,就像是在描述别人的故事:“我媽勸我跟他出國,我跟我媽大吵一架,那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之後我媽出車禍走了。”
俞心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總算知道,坊間的傳言究竟有多假有多傷人。
“之後,我就去了英國。”
他的輕描淡寫令她的心隐隐作痛。
原來,在他們肆意揮灑青春的那個夏天,徐琰陸經曆了這麼多。
俞心很想問一句,你怎麼都不跟我們說呢?
可是才一轉念,恍惚記起那時的他們畢竟隻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