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前腳才信誓旦旦地對溫持素發誓,自己絕不會與那甯安公主來往過密。她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收到了拓跋甯安命人送來的字畫。
妙香見月影星落去而複返,生怕溫持素生氣。
好在溫持素在賬房查賬,妙香這才有機會偷偷知會溫言。
妙香一路小跑着到了溫言面前,額間的細汗還未來得及擦,便道:“小姐,不好了,公主府的人又來了,還帶着幾個檀木箱子,不知道裡頭裝的什麼東西。這種事情管家也不敢做主,夫人去了賬房,還得您去把她們打發了。”
溫言正在因着那幾幅字畫惋惜,聽妙香來報,她痛心疾首道:“怎麼,方才未給她們茶水錢,她們要回來讨?”
溫言才不信這二人是來送東西的,她更願意相信這二人要來讨賞錢。
按道理,官家的人來傳話,主人家是該給些好處。
隻是溫言前世便不喜這些,而且她料想公主派來的人也不會收她的好處,這才沒給。
難道是她猜錯了,這二人也是俗人?
不對,才被拒了婚,哪有這麼快就去而複返的道理。這麼快回來,怕不是來尋仇的。
可那位甯安公主一副心高氣傲的樣子,怎麼可能允許屬下這般糾纏不休?
“罷了罷了,我去瞧瞧,許是有别的事。”溫言雖不知公主府送來了什麼東西,可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走起路來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不知為何,溫言隐約覺得拓跋甯安命人送來的是那幾幅她惦記了許久的字畫。
可那樣珍貴的東西,拓跋甯安真會舍得送給她?
溫言來到正堂,見着月影星落,心中更多了一絲疑惑。
前幾次星落見着她總是神色不善,好像她是什麼紅顔禍水,勾引了甯安公主一般。
可這次星落眼裡分明帶着笑,那和善的模樣,反倒讓溫言覺得她不懷好意。
溫言道:“婚書已經退回,不知甯安公主派二位過來,又是何意?”
不等月影開口,星落便率先道:“溫小姐莫要緊張,我家主子不會因你拒婚一事責備于你。相反,我家主子覺得你不畏皇權,勇氣可嘉,特意将這幾幅字畫借給你賞玩幾日。”
說着,星落便打開了手邊那檀木匣子,徐徐展開了一幅畫卷。
看着那工筆重彩的畫,溫言雖覺得這其中有詐,目光卻已經被吸引。
溫言難以置信道:“這幾幅畫價值不菲,甯安公主當真願意将這畫卷借我賞玩?”
明知拓跋甯安可能有所圖謀,溫言還是覺得受寵若驚,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發顫。
前世她便惦記着這幾幅畫,如今見了,怎能不激動。
溫言瞧着那展開的畫卷,畫中的女子雲髻高高挽起,神态靈動,色彩明豔又不俗氣。明明是尋常的場景,一眼望去卻讓人忍不住沉淪。眼前的丹青是真迹無疑,前世她想要臨摹一卷,一直沒有機會。不想這個遺憾,竟随着她重生了。
這一世她不必勞于案牍,若有三五日,足夠她将這字畫臨摹出來。
月影看出了溫言似是真的喜歡這畫,遂提醒道:“溫小姐,我家主子隻說将這幾幅字畫借您幾日。等我家主子想要,您還是要還回去的。”
溫言縱然克制,嘴角也忍不住上揚,道:“這是自然,這樣珍貴的字畫,我怎敢獨占?公主願意借我幾日,我已經十分知足了。”
這樣的傳世名作,溫言哪敢奢望據為己有,能有幸觀摩幾日她便十分歡喜了。
溫言鄭重其事地對着月影星落拱手行禮道:“公主的賞賜民女實在無以為報,有勞二位代我向公主謝恩。”
星落道:“溫小姐腿腳健全,既然感念公主的恩情,何不自己去謝恩?讓我們代為謝恩,未免心不誠。”
溫言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親自去謝恩在她看來就不必了吧。
溫言道:“民女不過商賈出身,怎敢叨擾公主。若貿然上門,讓人瞧見,隻怕朝中會有人說些對公主不利的話。為了報答公主的大恩大德,民女也該避嫌才是。”
月影道:“聽聞溫家無人有志于官場,不想溫小姐對朝廷之事倒是頗有見地。”
多少商賈之家想着攀附權貴,溫言開口便說要避嫌,倒是有些與衆不同。
聽溫言這麼說,星落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幾人客套了一番,溫言這才送二人離開了溫府。
月影星落離開後,望着公主府裡送來她朝思暮想的字畫,溫言沒由來地歎了口氣。
妙香不解道:“小姐,這些字畫您不喜歡嗎?”
溫言将字畫小心抱在懷裡,道:“自然喜歡,隻是這幾幅畫價值連城,留在府上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方才她昏了頭,如今冷靜下來,才意識到自己竟沒想到當時應當拒絕。
這畫卷在手裡不過幾日,終究也不是她的。可若是這畫有什麼閃失,到時候公主漫天要價,豈不要散盡溫家的财産。
原來甯安公主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為的還是溫家的錢财。拓跋甯安的手段看上去可不比左相一黨高明多少,偏偏自己卻着了道。
溫言将字畫抱回房中,小心翼翼地挂好,而後望着它們出神。
畫是好畫,贈畫的人就未必是好人了。
看着自家小姐方才還眼裡有光,如今又愁眉不展,妙香試探性地問:“小姐,這畫瞧着也沒什麼不同,不然咱們還是還給那位甯安公主吧。要我說,小姐的畫技可不輸給他們。”
溫言道:“你懂什麼,這可是傳世名作。我畫得再像,也不及真迹。我倒也想把這字畫送回去,可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若此時送還給甯安公主,隻怕會将人得罪了。”
妙香撇了撇嘴,沒有接話。妙香總覺得她家小姐是舍不得這字畫,而非不敢得罪甯安公主。
要說得罪,從拒婚那一刻便已經得罪了。隻是此時拆穿自家小姐,顯然不是聰明之舉。妙香隻能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甚至低頭開始擦拭起了眼前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