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沒有給他置頂,最近又跟幻界公司那邊合作,雙方對接的信息太多,剛好被壓下去了。
“對不起啊。”她輕聲道歉,“我沒看到。”
賀雲野低頭咳嗽兩聲,他站起身,面無表情推開她的傘,快步朝來時路走去。
溫荷月垂眸看了一眼墓碑,照片上是個非常美麗優雅的女人,碑上刻着:生母楊琬之墓。
她回過神來,連忙追上去,試圖拉住他的手臂。
“等等,把傘撐着,你本來就病了。”
“用不着。”
賀雲野冷淡擡手,在傘柄上用力一推。
路面濕滑,溫荷月沒有防備,頓時被這股力道帶歪,連人帶傘一起摔倒在地。
風衣沾滿泥水,膝蓋磕在石闆路上鑽心疼痛,她雙手撐着地面愣了好久,直至眼眶泛紅,湧起了極度的無力感。
那一瞬間她回憶起了許多往事,不是關于賀雲野,卻都擁有一張與他相似的臉。
那時的她不必擔心被推開,因為永遠會有人牽緊她的手,笑着安慰。
——阿月别怕,我在這呢。
真可惜,如今沒有人願意再牽緊她的手了。
……
賀雲野今天身體狀态極差,心情也沉郁煩亂,幾乎全憑意志力在支撐着。
他沒注意自己剛才推那一下造成了什麼後果,直到往前又走了一段路,才後知後覺發現溫荷月沒跟上來。
他轉過身,正看見溫荷月一身狼狽,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她撿回了傘,也沒再理他,獨自繞了另一條路,往公墓的出口走去。
心底慌了一瞬,賀雲野快步追上她,接過傘撐在她頭頂。
“摔哪了?”
“沒關系。”溫荷月頓了一頓,仰頭注視着他微笑,“看你應該沒病得很嚴重,這我就放心了。”
“……”
“另外,我确實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畢竟我也不清楚你哪天會突然聯系我。”
她轉身欲走,卻被他緊緊拉住,賀雲野無奈歎了口氣,身體似乎下意識往她的方向傾了幾分。
“我不是故意的。”他緩聲道,“所以……晚飯到底吃什麼?”
“你應該去問廚師,我沒有準備。”
“回去你給我煮碗粥,行嗎?”
他等了半晌,沒聽到溫荷月回答,卻也沒像往常那樣生氣她忽略自己,隻是耐心又重複了一遍。
“不願意煮就算了,今晚就陪陪我,行嗎?”
這場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迹象,風又急又冷,溫荷月見他猛烈咳嗽起來,擔心真病得厲害了,于是把自己的圍巾替他圍上。
他難得服軟,她也不想在這種地方争執,實在沒有意義。
“先回家,陳特助在外面等着呢。”
她這麼說,就意味着答應了,賀雲野心底稍寬,他單手撐傘,配合着她的腳步,一起朝墓園外走去。
“你剛是不是又哭了?”他語氣很輕地問了句,“怎麼總是哭。”
借着雨聲掩護,溫荷月隻當沒聽清,她低頭走路,懸在眼睫的那滴淚,此時終于無聲随雨水落下。
兩人并肩而行,直至身影遠去,完全消失在被雨幕覆蓋的夜色裡。
* * * * * *
陳政将兩人送回别墅,一進門,溫荷月收了傘,趕緊讓賀雲野脫掉濕衣服,去浴室沖個熱水澡。
“我去給你煮粥。”她囑咐他,“沖完澡就去床上休息,蓋好被子,待會兒我把粥和藥一起拿過去。”
她對照食譜研究半天,決定用砂鍋煮個山藥小米粥,放生姜絲和蘇葉,據說對重感冒患者有好處。
粥熬了四十分鐘,等她端進卧室時,見賀雲野已經睡着了。
他昏沉沉的,臉和唇都缺少血色,即使在夢裡也皺緊眉頭,很難受的樣子。
“雲野。”她輕拍他的肩膀,溫柔呼喚,“起來吃點東西,然後才能喝藥。”
頭痛欲裂,賀雲野幾乎失去了睜眼的力氣,但他聽到了她的聲音,像是記憶裡遙遠的回音,比任何一次都更熟悉。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隻是本能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喃着:“蘭蘭。”
這個稱呼一出口,兩人都愣住了。
賀雲野掙紮着清醒過來,他支撐起身體,與床邊的溫荷月對視。
溫荷月神色平靜,似乎并沒有因此産生任何波瀾,她将那碗山藥小米粥放在床頭櫃上,淡聲叮囑他。
“趁熱喝吧,我就在書房,有事叫我。”
“等等。”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卻沒想好怎麼解釋,“剛才我……”
“生病時脆弱,想起最惦念的人也很正常,我能理解。”她反而安慰他,“如果需要蘭小姐來探視的話,明天我可以出門回避。”
無盡的煩亂與憤怒,就在那一瞬間湧上賀雲野本就劇痛的腦海,他重重躺回床上,嗓音沙啞,想吼又吼不出聲。
“誰說我要她探視?别的女人來家裡,你為什麼需要回避?!”
“我聽你叫蘭小姐的名字,還以為你是這麼想的。”溫荷月沉吟片刻,試探性詢問,“你們吵架了?”
“……”
“誤會說清楚就好,别太胡思亂想,你先把粥喝了。”
“我不喝!”
這男人究竟又在發什麼瘋?
溫荷月不和病人一般計較,她點點頭,作勢起身。
“那好,我先給你放在這,你想吃就吃,涼了我再去重新加熱。”
結果她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被賀雲野攥着手腕又扯回了原地,賀雲野像是要說什麼,可下一秒卻劇烈喘息,伏在枕邊咳嗽了很久。
她伸手替他撫着後背,半晌輕聲道:“我去給你斟杯水吧。”
“……不用了。”
賀雲野擡起頭,眼眶發紅地注視着她,良久沒有移開視線。
結婚三年了,任憑兩人再怎麼相處,他也始終這樣困惑着。
她多麼溫柔,溫柔得像戴了一張假面,人前人後都對他百依百順,連流淚都悄無聲息。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似乎永遠不會被激怒,他的所有情緒投向她,都如同被淹沒在水流裡,最終遍尋不見。
他和鐘蘭雅的關系,外面傳遍了風言風語,身為妻子,她卻對鐘蘭雅毫無敵意,甚至已經做好了讓鐘蘭雅取代自己的準備。
于她而言,他到底算是什麼?
她早就等待這一天了,是嗎?
“算了,去忙你的吧,粥和藥我都會記得吃。”他閉了下眼睛,語氣疲憊不堪,“我就一個要求,今晚來房裡睡。”
通常他隻要不主動提,溫荷月大部分時間都會選擇住樓下卧室。
但今天已經約定好要陪他了,她當然不會拒絕,當即溫聲應着。
“好,我一會兒就來,你有事随時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