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稿本被扔在座位上,偶爾掠過校園的微風輕輕拂過米黃色紙頁,隻可惜有氣無力,堪堪掀起一角後,又快速降落。
宋伏清茫然垂下視線,看清本子上簡單的幾幅草圖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米黃色的空白紙頁用黑筆勾勒出三處身影,類似漫畫q版圖像,分散在三個角落,剩下一個還沒來得及畫完,碳素筆墨順着脈絡暈染出一點。
田郡沂畫得快速,略顯潦草。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男生戴着眼鏡,胸前球服印着21。
宋伏清不動聲色地合上本子,不打算解釋,這算田郡沂的隐私,她沒有權利置喙。
身側圍觀了全程的蘇擇嶼忍不住冷笑一聲,對她這幅掩耳盜鈴的行為十分不屑。
戴眼鏡,白球服,21号。
蘇擇嶼都不用想,瞬間腦子裡就知道這是誰。
任家錫。
黑漆漆的目光緊盯着女生,宋伏清感覺脖頸一涼,整個背後都有點發緊。不知道他又鬧什麼脾氣,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有本書,就叫《蘇擇嶼變臉手冊》。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蘇擇嶼的桃花眼分明多情又深邃,配在他臉上平日裡又增添了幾分慵懶,隻是眼下深色的眸底蘊含了風暴一般,傾巢而出,風動燎原。
蘇擇嶼恍然大悟,怪不得上次動員大會緊盯着主席台不放,原來鬧這出呢。
關鍵他差點就被周演洗腦,真以為憑借和宋伏清多認識幾天的情分,哦,不,緣分,值得她屈尊來球場加個油呢。
此情此景,無非一首‘想太多’送給他再合适不過了。
他不高興,為自己的自作多情,很不爽。
空曠的場地安安靜靜,唯獨他們兩人周圍像是結了冰。還是宋伏清先忍不住,旁敲側擊地開口,“你累嗎?”
蘇擇嶼觑她一眼沒說話,能不累嗎,但心更累。
宋伏清又說:“你們還有專門的拉拉隊給送水嗎?”
她不太清楚臨桐一中這邊的規矩,隻是坐在看台上遠遠看見幾個統一服裝的女生擡着一打礦泉水走過去。
蘇擇嶼大咧咧地敞着腿,姿态悠閑跟着往球場上掃一眼,正好看到任家錫接過女生遞到水,語氣輕嘲,“你也想去?”
關她什麼事,一個都管不過來,哪裡還有精力管别人。
宋伏清很果斷,“不想。”
“哼。”
“你不渴嗎?”宋伏清再接再厲。
又是一聲輕嗤,越說自己會越傻,還不都是因為她,連口水都沒喝直接來了看台。
宋伏清擡頭看看天,沒見到那一輪落日,但一點不妨礙她胡扯:“太陽這麼大,天氣這麼熱,你剛剛劇烈運動,可不能中暑了。”
蘇擇嶼若有所思,不太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關心。
見他不反對,宋伏清眼睛一亮,迅速從書包拿出存放已久的王老吉,獻寶一樣捧在手裡,“呐!”
蘇擇嶼眼睛從她手心到她眼睛,企圖抓到一點蛛絲馬迹,但很可惜,女生的眼睛不含一點雜質,清澈見底,即便蓋上了礙事的黑色粗框眼鏡,也難掩那股清晨小鹿的靈氣。
“不要,無功不受祿。”他慢吞吞地補充。
宋伏清倒是急了,怎麼能不要呢,那她今天不都白等了。
“天氣太熱了,需要補充水分,涼茶是現在的最佳選擇。”
蘇擇嶼又看一眼湊到眼前的紅色易拉罐,嘴上還是很拿喬,“你哄小孩呢?”
“沒有。”宋伏清不贊同這個說法,哪有這麼難搞的巨嬰。
蘇擇嶼:“那這算賠禮?”
“嗯。”
蘇擇嶼伸手接過快貼上臉的罐子,心說宋伏清你可真是把三心二意玩明白了,吃着碗裡占着鍋裡,一個也落不下。
他可沒原諒,隻是看她舉了半天,再不接過來,怕她一瓶子給他鼻梁骨打斷,她柔道六段,他可打不過。
還接着嘴硬,一副你這賠禮太過簡陋的樣子,“我可不接受。”
“沒關系。”
宋伏清想,她還有22瓶王老吉呢。
蘇擇嶼拿到涼茶,也不急着喝,單手捏住瓶身,食指指腹輕輕扣住頂部的拉環,又不用力,彈起又落下,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任家錫有什麼好?
他瞥一眼宋伏清,戴上眼鏡而已,又不是眼瞎,剛剛她不都看見了,任家錫都接水了,這種不懂潔身自好的男生有什麼好,以後有她後悔的時候。
蘇擇嶼越想越煩燥,囫囵撓一把頭發,不能他一人煩。
“欸,你什麼時候學會的畫畫?”
“我不會。”
蘇擇嶼心道你還裝,“這就沒意思了吧,就說初中回回闆報都是我出吧,你這本事還藏着掖着的,”
宋伏清:“你畫的好。”
女生表情淡,語氣更淡,竟然都分不清她是真心還嘲諷。
“别,我不吃這套?”
“那你吃哪套?”宋伏清真誠發問。
蘇擇嶼:“……”
搞不懂她這是什麼路子,這麼直接的嗎?
“反正你想的都不吃。”
“哦。”
不吃拉倒。
她又不說話,蘇擇嶼忍不住說起她的畫,“就說你那畫,線條沒有規律,粗細亂七八糟,我可不是挑刺啊,我就建議,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