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秦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寇缙沒想到會再次遇見秦肆,于是等下腳步等他過來:“早。”
“身體不舒服嗎?”秦肆兩步就跟了上來,他們一起并肩走着。
寇缙沒反應過來:“嗯?”
秦肆說道:“感覺你昨天沒休息好。”
寇缙心下一驚,暗一邊自嘲笑自己拙劣的演技,一邊玩笑着抱怨說,“可能睡得有點晚了,今天還得找老師補課,估計課間也沒辦法補覺了。”
其實課間補覺也沒什麼用,寇缙失眠已經很長時間了,有時候是睡不着,有時候是早醒,還有時候晚上會驚醒好幾次。所以他根本沒辦法放下警戒心在班裡睡覺,何況也真的睡不着。他口中的補覺,也隻是為了給疲憊的眼睛一個休息的機會,雖然睡不着,雖然睡無可睡。
“找我。”秦肆突兀地說。
寇缙沒反應過來:“什麼?”
“你不會的話,找我。”秦肆臉上沒什麼表情,寇缙甚至分不清楚秦肆說這話時的語氣是怎麼樣的,也分不清他是否是真心想幫他還是隻是客套一下。
寇缙惶恐地說:“不用不用,我找老師就行,你還要學習,還是不打擾你了。”
秦肆仍舊沒什麼表情,不過說出來的話卻令人感覺到溫熱:“不打擾。”
可能是怕寇缙不答應,随即又補了一句:“正好我在班裡無聊。”
無聊。
也是,秦肆常年碾壓式第一,就算不努力還是别人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寇缙私心是很想同意的,與其去面對那些眼光異樣的老師,秦肆當然是一個絕佳的選擇。
寇缙咬咬牙,“那就麻煩了。”
秦肆溫和地說:“嗯。”
又是“嗯”。
寇缙莫名覺得可愛。
秋天已經到了,很多時候已經漸漸有了冷意。幾乎所有的同學都換上了長袖。
他和秦肆一起走到教室,此時的教室還沒有人,他們是最早到的。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清晨,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寇缙放下書包,收拾了一下座位。他突然覺得眼前有些發黑,這是一個不好的預兆。
于是他趕緊松開了拿着書的手,踉跄着強撐着一副沒事的樣子一個人去了衛生間。
整層教學樓隻有零星走動的聲音,衛生間裡更是空無一人。寇缙忍着不适走進隔間,然後就像完全脫力了一樣靠着牆壁蹲了下去。
怎麼會這麼突然。
就算他已經經曆過很多次突然而至的發病,卻還是會因為這種突然性感到崩潰。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每次下課他都會忍不住跑去廁所隔間,仿佛隻有一個人獨處的時候才能稍微釋放一點内心潛藏的壓力。
豆大的淚滴一個個往下掉,口中的氧氣在一點點耗盡,就算他加快了呼吸的頻率也毫無作用。窒息,痛苦,胸腔中仿佛被一團棉花堵住,就連心尖也在不停顫抖。
好難受。
那種難受就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樣,四周都是粘稠惡心的液體,無邊無際,無人救你。
好難受,想摔東西,想撕扯呐喊,想變成一個瘋子一樣。
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他會控制不住去想那些往事。
他覺得自己惡心到了極緻。
學習不好,沒有朋友,沒有人歡迎他的存在。他就像一條狗一樣搖尾乞憐,哀求着别人能給他一點點施舍。
他哭得控制不住一陣反胃。
不能發出聲音。
他在心中告誡自己。
絕對不能。
世界是颠倒模糊的,五感也失去了相應的作用。
寇缙想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不可以。于是他緊緊咬住校服的領口,妄圖以此消滅那可怕的欲望。喉嚨的梗阻感越來越強,淚水越來越不受控制,一切都是禍亂病态的。
他在想什麼呢?
腦袋中好像有無數循環地字句說着,“你不配活着”“為什麼不死了算了”“為什麼别人都可以就你做不到”“你怎麼這麼沒用”。
寇缙想起了疼痛。
兜裡裝着從教室臨走時拿的美工刀,寇缙顫顫巍巍地拿出美工刀,顯得又害怕又渴望。美工刀推開時發出“哒哒哒”的聲音,仿佛是在倒數他的生命。
寇缙是第一次做出這麼瘋狂的舉動,甚至被自己的腦子裡的瘋狂吓了一跳。他滿腦子都是刀子劃破皮膚後湧出的鮮血,鮮血會讓他感到興奮刺激,所以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神經興奮的狀态。冰冷的刀刃按到了雪白的皮膚上,手腕内側清晰可見的淡青色血管就那麼暴露在眼前,似乎隻要稍微一用力,馬上就會被切斷。
幻想雖然是幻想,可寇缙想要割開皮膚的沖動越來越強烈。
血液,他需要新鮮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