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妤站起來，去彩雲山……

對，她想起來了。

去彩雲山，一切就能結束；

去彩雲山，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跌跌撞撞推開那間小屋的門，溫和的燈光被她落在身後，離她越來越遠。她額角隐隐透出一絲黑氣，越來越濃了。

彩雲山，彩雲山……

硬挺挺的麥茬劃破她的腿，她卻像是感覺不到痛一般，愣愣盯着前方。路過的人叫着“尊主”，她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快逃，他們中說不定就有那人，快逃！

到了彩雲山，一切都會好。

她狂奔起來，她聽到路上的人在低聲議論什麼，“快去找……尊主好像……”

不，不……這些人想阻止她，快跑！不能被抓住。

她瘋了似的跑，渾然已不記得什麼縮地成寸。她喘着氣，速度越來越慢，又慢慢走起來，她跑不動，好累……

深秋已至，夜間的風有些涼，她裹緊身上的衣物，片刻也不敢停歇。腳上疼的要緊，她也顧不得停下。

嘴唇發白，起了皮，又裂開。她已經走了一天一夜。

砰——

她昏倒了，摔在坑坑窪窪地土路，摔了一臉灰。恍惚中有什麼人來扶她，她借着那人臂膀站起來，林非的臉出現在她眼前。

“啊——”

她驚叫出聲，咕噜噜摔在地上，四肢并用，不停地往後縮。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黑洞洞的血洞，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瞧，我這樣你滿意了嗎——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死死閉着眼睛，大喊大叫。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

“滾開，滾開——”她尖叫道。

“好，好我走，你冷靜些。”

周圍沒了動靜，她眼睛眯起一條縫，環視一圈，确認四周沒人，才敢徹底睜開。

彩雲山，彩雲山……

她不敢停留，爬起來，跑起來……

不能再等了，她要盡快結束這一切。

快一些，再快一些！

麥田被她甩在身後，那座幾個月前去過的山，近在眼前，近在眼前！

桂花香傳進鼻尖，沁人心脾。天邊泛起了白，火紅的太陽跳出地平線，心裡的恐懼少了些。

巍峨的山映入眼簾，燦日烈陽高挂山頂，秋妤加快腳步，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她募地頓住腳步，一個少女負手而立，背對着她，擋在前方。

那人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她二十多年不曾見過的臉，熟悉又陌生。

“天樞，你來了啊——”

“見到我意外嗎。”

“我說過，我會赢，我就一定會赢。”

秋妤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燈火幽微，黑褐色牆壁陰的起了皮，空氣中仿佛能析出水來。

角落的燭火歡快着跳舞，在她身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黴味兒夾雜着血腥味鑽進鼻尖，她皺眉，動了動不舒服的手。

當啷——

她艱難擡頭，順着右臂往上，鎖鍊緊緊圈着腕間，好疼——

等等，那個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

因為又累又餓，她大腦早已宕機，那是……蛇嗎？為什麼沒有眼睛？

“天樞——”

一道甜美的女聲傳來，她擡頭、尋聲望去，身體條件反射抖了抖。

下颌被捏的生疼，眼淚掉在那人手上。

“看看，我們高貴的天樞大人，天上第一人，人人景仰的魁星——哦不”，她咯咯咯笑起來：“已經是臭名昭著。”

“我怎麼忘了呢，天樞大人勾結魔尊，殺仙帝、毀仙脈、斷仙緣。已經是……人見人恨的堕仙了啊～”

“哈哈哈哈——”施幼苓狂笑起來，眼角竟泛起了淚光：“你知道我有多讨厭你們這些天才嗎？”

“你是北鬥魁星，你萬衆矚目，連帝君都對你另眼相待……哦，帝君我也不喜歡。她和你一樣，令人讨厭。”

“我天生就身體不好，修煉緩慢備受同門欺辱。終于有一日，紫薇找上我，說我是修習觀測之術的好苗子，要培養我成仙。”

“我歡喜着，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絲毫不敢懈怠！”她的聲音募地尖銳起來：“待我終于成仙，以為終于要出人頭地！”

“可這滿天仙神，哪個不比我強……我還是最弱的，我還是最可憐的那個！”

“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天生好命的人！哈——哈哈哈——天賦好又怎樣，還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間。”

“瞧瞧”，她嘴角勾起笑容，睨着秋妤：“你……還不是落到我手裡？這雙眼睛真漂亮啊，眼底的恐懼更是……”

她話音一頓，一抹流光從眼前閃過，那人眼中的恐懼逐漸被清明取代。

那雙眼睛平靜地望着她，眼睛的主人嘴巴一張一合，腕間什麼黑乎乎的東西挺起上半身，她竟從中看出了一絲……驕傲？

“抓到你了。”

她最讨厭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