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離站得筆直,一襲白衣勝雪,輕輕地朝瑞王抱了個拳,啟唇道:“下屬失禮了,望殿下海涵。”
他瞥了賀少堂一眼,後者從善如流地道歉并讓開路。
“殿下請,隻不過主子身體抱恙,恐怕不能親自為殿下接風洗塵。”
薛裘楓盯着燕離審視了好一會兒,才道:“想必這位就是三皇兄手下的影衛統領大人吧?”
燕離不卑不亢地回道:“屬下燕離。”
“燕離,”存在感薄弱的相府公子一見到燕離便雙眼放光,“好名字!我們以前是否見過?”
燕離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未曾。”
姜半夏不以為意地笑笑,跟着薛裘楓進了房間,見沒見過,早晚會知道的,隻是他沒想到,這面具下的人竟然真的和厲王有關系。
要搶人的話,可能要費一番大功夫了。
“三皇兄,臣弟帶了禦醫來看你,”薛裘楓推開門進去,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床上的人背對着門,厚重的被子下隻露出一個後腦勺,睡得死沉,似乎要故意晾着這群人。
屋内炭火正旺,裹着兩層貂皮的薛裘楓很快鼻尖冒了汗,沒心情再待下去,但在離開之前,他總得知道這床上的人到底是不是他那位好三哥。
于是他大跨步到床邊,俯下身,試探性地喊:“三皇兄......”
他低頭的刹那,被子裡的人忽然轉過腦袋,與他對視上。
隔岸觀火的燕離瞳孔一縮,而後漠然地收起情緒,快得隻有一直關注他的姜半夏注意到了。
姜半夏看看他,又看看“薛浪”,撫着下巴若有所思。
薛裘楓被吓了一跳,後退半步,讪讪道:“我還以為你在睡覺呢,哈哈。”
其實他有些怕薛浪,尤其是在他這次回來之後,他們私底下幾乎沒說過話,每每與之視線相交,他總感覺薛浪眼裡的肅殺之氣有如實質,直奔他脆弱的脖頸而來。
看不透的人最可怕,薛浪比他們這些陵陽的貴公子多了七八年的磨練,氣勢隐隐能與慶帝比肩,他在慶帝面前也隻是像個鹌鹑,而薛浪僅僅一個眼神,就會讓他膽寒發豎。
病了的薛浪氣勢稍弱,而且瞳孔發綠......
他聽說餓極了的人眼睛會變成綠色的,這兒不缺吃不缺穿的,難道,真如話本裡所說,薛浪真的頓頓要吃一個人?!因為這地方人太少了不夠他吃,所以想對他下手了?!
薛裘楓渾身僵硬,好在“薛浪”隻是掃他一眼,沒說話,很快轉回頭閉眼假寐,他松了口氣,不着痕迹地離開床八丈遠。
經此一吓,他徹底忘了自己本來是對這床上的“薛浪”真假持懷疑态度的。
事實證明,不管過了多久,薛浪對他的影響都是巨大的,一站到他面前,小腿肚都在打顫,這個認知使人惱怒,卻也無可奈何。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他永遠不可能跟薛浪正面對峙。
剛準備說點什麼溜之大吉時,那個不長眼的影衛又在他面前蹦跶了起來。
賀少堂怕他再待下去會穿幫,走到薛裘楓身邊低聲說:“瑞王殿下有話不妨出去說,主子需要靜養。”
豎着耳朵的淩消聞言一滞,心道果然不該讓這個呆子接這個任務,兩句話說不完就把人得罪了。
果然,薛裘楓臉色更黑了,連基本的禮儀都顧不上,冷哼一聲,悄悄瞥了一眼“薛浪”,轉身跨出門。
留下姜半夏在屋裡與薛浪的幾個手下大眼瞪小眼。
賀少堂濃眉皺起,眼神不善地看向他,就差問出口——你怎麼還不走?
姜半夏自小是天之驕子,走到哪都是被人讨好奉承的存在,然而就今日短短半天時間,接連碰了好幾次壁,這讓他覺得什麼新奇。
最令他感興趣的,還是渾身掉冰渣的燕離。
他忽視賀少堂趕人的視線,笑着問:“燕離,我有些餓了,你能不能陪我去拿點吃的?”
燕離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說:“下人正在準備午膳,條件有限,姜公子恕罪。”
“好。”
姜半夏幹脆地應了,就像誰也沒想到他會繼續糾纏:“我與燕燕你一見如故,不知本公子是否有幸與你小酌一杯?”
燕離當即冷氣沖腦,想吐,他喊的什麼???
“姜公子叫我燕離就好。”
“怎麼了?燕燕不喜歡這個稱呼嗎?”姜半夏摸杆就往上爬。
燕離嘴角一勾,追霜出鞘,冰冷的劍身壓在姜半夏單薄的肩上,他冷冷地說:“姜公子注意言辭,小人脾氣不好,也不惜命。”
姜半夏一抖,眼角控制不住的抽動,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看似瘦弱的青年,肯定對他起了殺心。
然而他隻是稍微一驚,試圖推開那把青色長劍,沒推動就露出一個略顯無奈的笑,接着說:“好吧,既然你不喜歡,那本公子便不這樣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