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7月22日,陰
小夏很傷心,因為她負責的病人去世了。
一階段整體的流程進展很快,基因改造讓小部分病患脫離了苦海,盡管他們後續的壽命因此受到了影響。
大部分病患在這場實驗中喪生,客觀數據分析,成功率其實隻有27.778%。
梅主任還是宣布了即将進入第二階段的消息。
我無法像他一樣始終做個理智的機器,這也許是我們無法達到他那樣成就的原因吧。
在3組去給梅主任遞交報告的時候,我和小夏他們去了山上燒紙。
不知道這件事由我們來做是否合适,雖然他們身患重症,但在終點沒到來之前,那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不應該被高高在上地冰冷判決。
但我們無可辯駁,因為我們也是持刀之人。
(方則宜)
2025年8月15日,晴
第二階段啟動了。
其實來這個項目的契機特别偶然,我完全沒想過會參與這種看起來介于科學和倫理道德之間的項目,我毫不出彩的申請當時到底是怎麼被通過的……
說實話我始終有點别扭,而且第二階段的志願者(我總覺得這麼稱呼也怪怪的但姑且先這麼說吧),他們都是正常人。
也許是被上次影響了吧,我有點沒底。
雖然成功率不到28%,但還是希望能順利吧(合十)。
(瞿夏顔)
2025年8月19日,多雲
居然特别順利。
沒有明顯的排異反應,隻有個别人在剛開始的時候昏睡了一陣子,再醒來的時候生命體征也沒有很大的變化。
難道這是個長期的過程嗎?
總之還在觀察。
如果成功,那我們就真的開創曆史了。
(徐落)
2025年8月28日,小雨
!!!203住的那位昨晚去世了。
他是躺在病床上直接去世的,沒有任何外力的影響,容貌卻異常衰弱,雖然我們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但是屍體的腐爛速度還是超出了我們的想象
因為這件事,整個療養院都人心惶惶的,我現在要趕着去安慰他們。
(瞿夏顔)
2025年9月3日,陰
更多的人去世了。
成功率不是27%,而是零。
屍體表現出來的症狀很奇怪,皮膚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潰敗、腐爛,不到半小時就能露出白骨,還有發着臭味的内髒。
失去支撐的皮膚和肢體就到處散落開來,眼珠也自動脫落,看起來特别詭異,到處都是血迹。
好多人崩潰了。
(方則宜)
2025年9月10日,晴
臨時通知,流莺療養院被關停了。
出了這麼大的研究事故,想也知道應該是不能繼續下去了。我們離開的時候坐的還是來時的大巴,但我敢保證,所有人都有心理陰影了。
這裡肯定會被清理封存,不知道到時候還會不會有人來。
簽署過保密協議,我們不能帶走療養院的任何東西,離開這座山之後同樣再也不能提起和這裡有關的任何事,但我想我這輩子應該都忘不掉了。
我們一緻決定先把工作手冊藏起來。
(徐落)
*
内容到這裡戛然而止。
比起工作手冊,這本本子顯然更像是接力日記。
剛開始的那段時間,研究員們還有空長篇大論地記錄着身邊發生的事,再到後來就忙到隔幾天隻寫幾句話了。
洛一淼的表情從茫然到震驚,最後變得格外嚴肅,臉色精彩紛呈。
“你們覺不覺得……”她沒說完這句話,把那本工作手冊抵在桌面上,手指輕輕敲着後面那幾頁的内容。
許又今說:“第二階段失敗的屍體和現在的異變症狀很像。”
說像又不太準确,他補充道:“現在已經沒有潛伏期了,而且異變具有傳染性,還在發生不斷進化。”
但記錄中失敗的表現還是讓人不可避免的第一時間聯想到了如今生物異變的症狀,仿佛這個世界現在所面臨的一切,在多年前其實早有預兆。
洛一淼突然拍了下江之聆的肩,她忘記收斂力道,因此對上了江之聆一臉麻木的表情,不過這會兒她顧不上那麼多了,問:“你們之前說,官方的主流說法最初的感染源是來自昆蟲?”
就算沒說完他們也能明白什麼意思。
如果手冊裡所說的是真的,如果流莺療養院的研究結果沒有完全消失,這場災難最初可能就來自人類自己。
許又今沉吟:“但是不應該啊,中間隔了那麼多年,必然不可能毫無影響,現在的突然爆發肯定還有其他誘因吧。”
回顧科技水平飛速發展的這百年,沖突與和平、污染與環保、先進與落後始終并存,誰也沒想到最後傾覆這場盛景的是席卷各地的天災。
可見就算人類有心追趕,也抵不上天命既定。
江之聆面無表情地說:“你們不覺得那些被感染後的生物表現出來的樣子,比起變異,更像是一種腐爛。”
生命來自基因的、毫無緣由的、詭異的腐爛和枯萎。
這種未知比病毒感染之類的說法更可怕。
中央基地之所以遲遲無法解釋異變的原因,是因為察覺到這是一種因果循環麼?
“腐爛不一定是壞事啊,”許又今緩聲道,“說不定代表着新生呢。”
“想這麼多也沒意義不是嗎,中央基地又不是不知道這地方,為什麼一直沒來呢,估計是這裡确實不剩什麼有用的東西,早就被徹底荒廢了,”洛一淼把工作手冊合上,沉聲道,“既然如此,就算這裡的研究和異變感染的相似不是巧合,最終解釋權歸研究院,它們又怎麼可能特意說明呢,還怕這世界不夠亂嗎?”
許又今笑了下:“水姐,你和我認識的幾個軍部的人也不太一樣,他們大多刻闆又教條,很少像你這麼灑脫。”
甚至是幹脆得喜惡分明。
洛一淼也揚了下唇角:“從我決定來到緣溪村起,就已經和那些事沒關系了。”
縱然這麼說,她還是側過身問:“對了,你不是帶了相機?借我拍兩張照片行不?”
“你随便用吧。”許又今把相機遞給他。
上山對他們而言依舊是一件危險的事,洛一淼能做的也就是多拍兩張照片存證。
他們在流莺療養院裡耗費了不短的時間,外面的日光已經漸漸暗淡下來了,再不離開就得在這種鬼地方過夜了。
沒人想留在這繼續摸黑,因此洛一淼在迅速拍完照片後便打了聲招呼,決定先到此為止。
牆面上積着厚厚的灰塵,圖案在一片灰黃色的污漬下也都看得不太清晰了,江之聆隻是略略地掃過一眼,視線卻在滑到某一處時突然定住了。
許又今在前面喊了幾聲沒有反應,他擡起頭,順着方向往牆上看過去。
一整面牆挂着的都是研究院的照片,最左邊是當時倉庚實驗室的負責人梅校蘭,後面跟着的是按組分類的研究員,很輕易的就能在4組的那欄裡找到方才在工作手冊裡看到的名字。
徐落是個戴眼鏡的男生,方則宜的眼眸長而上挑,瞿夏顔則是圓眼圓臉的模樣,幾人的年紀都看着不大,穿着統一的白大褂制服。
江之聆看注視着的是他們前面3組成員的照片。
那是一對年輕的的男女,就算是陳年舊照也能看出兩人的模樣十分出衆,素白褪色的背景下依舊掩不住明豔的眉目。
照片下方印着他們的名字——
江其言、江吟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