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聆不知道洛一淼有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小動作,他更傾向于前者,因為在走近的時候他很清楚地看到洛一淼挑眉啧了一聲。
她笑眯眯地把燈放到了高處,抱着胳膊靠在旁邊櫃邊,沖那個方向擡了擡下巴:“喏。”
玻璃櫃裡是一摞證書。
最頂上那張寫着“流莺療養院”執業許可證。
夾在旁邊的是一張紅色的紙,黑色字體印着“中央研究院下轄倉庚實驗室附屬特殊研究機構批準證明”。
上面标注的時間是公元2025年5月25日。
将近二十七年前。
許又今在看到的瞬間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又在看清時間的時候逐漸平複下心跳。
據他了解,許知衡女士加入倉庚實驗室的時間遠在那之後,應該和她扯不上關系。
許又今下意識擡眼觀察了一下江之聆的反應,對方在整個過程始終保持一個表情,仿佛倉庚實驗室于他而言隻是個毫不相幹的名詞。
但他先前分明說過自己同研究院關系匪淺……
許又今收斂了深思,轉而總結道:“這裡和研究院的項目有關?”
“不止呢,”洛一淼說,“我剛大緻看了一眼,二樓基本上都是病房,裡面的場景和我們在一樓看見的第一個房間都差不多。”
江之聆:“這是被包裝成療養院的小型研究院。”
它的項目必然足夠隐蔽,不然不會千方百計躲進深山裡來。後續的推進也必然不順利,否則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什麼項目要這麼偷偷摸摸的進行,還留這麼多血……那些應該都是人類吧,”許又今蹙眉,“這不是被明令禁止的嗎?”
江之聆:“那不好說。”
放着玻璃櫃的房間看起來像個辦公室,櫃子裡除了證書隻零散地堆放着一些專業書籍,從中醫到西醫包羅萬象,一時間看不出什麼異常。
辦公桌上倒是有一些殘留的文件和病例,并不詳細的标注了一些病人的個人信息,裡面有男有女,來自四面八方。非要細究的話挑不出什麼錯來,唯一的疑點就是病例上的人都很年輕,看不出有什麼需要進到療養院的必要。
盡管這地方一看就不是個普通的療養院。
每一張病例在下方都被蓋上了印章——隻是一個黑色的圓圈,無法分析其中更深的含義。
“可以肯定的是,這裡在荒廢前被人清理過,”洛一淼把手上的一沓病例丢回桌上,“不然不可能收拾得這麼幹淨。”
許又今應了聲:“嗯,現在隻能看運氣了。”
洛一淼方才也隻是隔着玻璃匆匆掃了一眼,為了更深入的确認,他們又去其他病房挨個轉了一圈。
每間都是單人病房,裡面卻并不寬敞,每張病床旁邊都放着連許又今也沒見過的醫療器械,幾乎占滿了病房的剩餘空間,顯得格外壓抑。
和辦公室相比,病房裡的痕迹就更少了,除了那些歪七扭八的血痕,幾乎什麼也不剩。
“這也太蹊跷了。”
檢查完一整層的最後一間病房,洛一淼長歎了一聲。
江之聆站在應急通道旁邊,聞言轉過臉,往後指了指牆上的平面圖,淡聲說:“樓上還有一層。”
現在已經不是“來都來了”就能說服的問題了。
從各種意義上,流莺療養院在無形中都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根據二樓的情況來看,他們原以為三層的場景會更加血腥一些,但事實上并非如此。與之相反,整個三層看起來都格外……高級且整潔,和破敗的研究院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走廊盡頭上着一道看起來很繁複的鎖,江之聆自覺後退了一步騰出位置。
洛一淼:“……退到樓下我也不一定踹得開這玩意兒的。”
她說是這麼說,最後還是上手試了試,雖然三樓的防盜措施和樓下顯然不是一個量級的,但常年斷電的療養院支撐不起防盜鎖,洛一淼還是三兩下就給拆掉了。
看着那一連串玩意兒丁零當啷地散落,許又今真誠發問:“水姐,你以前真的隻是待在部隊嗎?”
洛一淼蹭着指腹的灰,随意答道:“有些任務需要,技多不壓身咯。”
他們認識洛一淼的時間算不上長,至今沒有找出什麼是她不會做的,除了做飯。
三樓的味道要比底下好聞很多,至少不再是嗆鼻的腐臭味。内部的裝修也完全不是一個風格,牆面有金屬獨特的冰冷質感,更像是江之聆在中央基地裡見到的研究院的樣子。
離的最近的房間外是單面玻璃,沒有關門。
那是一間很大的會議室,白闆上的筆畫還沒擦幹淨,桌面上淩亂地擺放着一些文件和水瓶,幾張座椅也有拉開的痕迹。
如果不是上面積了一層厚厚的灰……
就像是療養院仍在運行,這間會議室也照常開着例會,隻是因為一些原因暫時離開了而已。
比起被定格的畫面,更引人注目的是桌面上不知出于什麼原因留下的一張會議紀要的草稿。
上面的字迹潦草淩亂,寫下的人大概有點神志不清又強打精神,隻能連蒙帶猜從中提煉出一些信息。
【2025年9月7日】
【倉庚實驗室負責人梅校蘭親自前來檢查……】
【第二批試驗品臨床表現不佳】
【軀體呈現異常腐爛現象……濃度超過臨界值……脫落……】
【……失敗。】
【非正常死亡……預計投入二輪篩查……】
洛一淼不識字似的來回看了兩遍,最後深深皺起眉,揉着太陽穴說:“我有一個比較可怕的猜想。”
許又今平淡出聲:“這場末日浩劫可能并不止是天災,還有人禍。”
秋風漸起,透過長廊外破碎的窗戶吹進來,無端激起一陣涼意。
“這簡直比恐怖電影還吓人,我甯願是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