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是誰?
——嫌疑人?目擊者?總不會是死者的男朋友吧?
幾個念頭瞬間滑過唐辭腦海,下一秒,就被氣喘籲籲出現的饒局打斷。
“對對,陸老師,這位就是咱們江潭市局重案一隊唐辭唐隊長,那個叫季銀河,實習警,今年剛畢業!”
老頭子也沒來得及換警服,穿着松垮的polo衫,跑出了一頭汗,緩了口氣才拉住年輕男人,介紹道:“小唐,小季,這可是我專門從省廳請過來幫忙的陸铮陸老師,别看人年輕,那是相當有為,在公安大教書的痕迹專家,還去國外進修過!”
陸铮雙手插在褲兜裡,優哉遊哉地伸出手,“唐辭唐隊長,您好。”
唐辭:“……”
他非常敷衍地握下那隻手,“陸铮陸老師,您好。”
季銀河沒憋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瞧我給介紹的!”饒正好拍了下腦袋,“唐辭,陸铮,除了我和小季之外,大家都是兩個字的名字,哈哈哈哈!”
無人應答,氣氛一時有些尴尬。
饒正好适時地閉上嘴,朝季銀河遞了個眼色。
被委以重任的小季立刻狗腿地迎上去,“陸老師您好,我拜讀過您編寫的著作!”
陸铮随性地彎了下唇角,“小季同志你好。”
唐辭眼底泛起一絲不快,抓住饒正好的胳膊,将他拉到了不遠處的轉角。
“怎麼回事?老田呢?”他壓低嗓音問,“這人什麼來頭?”
扪心自問,唐辭對陸铮并沒有什麼偏見。
隻是省廳那些人不像常年跑一線的基層幹警,尤其是公安大的專家教授,成天坐在辦公室裡,理論雖然過硬,但都是紙上談兵。
就在去年,有個省廳小領導下天都縣局挂職,報道當天剛好遇上一起落水案,人撈上來已經成高腐巨人觀——那人當場一通狂吐,險些破壞了屍體和現場,這樁笑談可傳遍了整個漢東省!
所以上個月季銀河會出現在壓縮機廠,還能淡定地混在屍臭裡和葉晴聊天,着實讓他十分吃驚。
饒正好啪一下打掉鉗在胳膊上的手,“我是你領導!别這麼沒大沒小的!……老田退休了,陸老師昨晚到崗,本來我打算今早開大會宣布來着,誰能想到你小子不聲不響給我弄個命案!”
“什麼叫給你弄個命案,人又不是我殺的……”唐辭氣笑了,反駁道,“再說老田怎麼就退休了?我記得他明明……”
“你記得什麼記得,你是局長還是我是局長,你能有我記得清楚?”饒正好白他一眼,“咱們這缺技術人員,連葉晴都是我親自從分局調上來的,總不能還跟下面搶痕檢吧?”
唐辭深吸口氣,扭頭看去一眼。
陸铮似乎對他們的對話毫不感興趣,百無聊賴地盯着地上凝固的血漬。
而小季同志畢恭畢敬站在一邊,眼裡滿是熱情。
“這人看起來吊兒郎當的,還在國外待過,能不能行?”他沒意識到自己語氣裡夾雜着一股無名火,“老田幹活是慢了點,但好歹是咱們江潭本地人。”
話裡話外都是對陸铮的不信任。
“我向你保證,陸老師絕對是咱們公安隊伍的一把利刃!”饒局一擡手腕,“我跟隔壁鄧州可是争了好久才把人争取過來的啊,你盡管放心用……哎呦七點半了!我走了,上午還得去政法委開個會。”
唐辭抹了把臉,目送饒正好登上等在路邊的警車。
走回來,不情不願地朝陸铮點了個頭。
“行,陸铮老師,以後就麻煩您了。”他從包裡翻出雙手套,卻塞給了季銀河,“今天是個墜樓案,目前還沒法排除他殺,具體情況小季同志已經介紹過了吧?”
陸铮嗯了一聲。
“夜總會這地方亂得很,我和小季先上去看看情況,要不您……就在樓下找個蔭涼地方待着?有什麼異常的物證,我們帶下來給您檢查。”
唐辭說完,就擡腳踩上消防樓梯的第一個台階。
爬了一半,才意外地發現陸铮提着鑒定箱,一臉淡然,不聲不響地跟在最後。
而走在中間的季銀河大眼睛滴溜溜轉,朝上望望,朝下看看,明顯感覺到隊長與新來的專家之間暗流湧動,似乎有點不大對付。
唐辭停下腳步,轉過身來。
“陸老師,雖然您是從省廳過來的,但我才是一隊隊長,希望您能夠聽從指揮。”
陸铮毫無波瀾,微微挑起一側眉梢,絲毫沒有退步的意思。
季銀河隻好打起了圓場。
“隊長,哪有痕檢不進現場的呀!”
她又看向陸大專家,“不過唐隊說得也沒錯,他是擔心您對現場不适應,好在屍體已經被送回市局了,您有什麼不舒服的就立刻撤出來。”
唐辭冷哼一聲,轉身繼續上樓。陸铮擡起臉,毫無靈魂地朝她笑了一下。
季銀河:“……”
雖然夾在中間難做,但是這雙眉眼笑起來可真精緻好看!
展眼間,三雙大長腿就登上麗景夜總會的天台。
這裡沒有下面看起來氣派,髒兮兮的地面上散落着亂七八糟的腳印,霓虹燈牌用鋼架焊接在外牆上,背面布滿淩亂的電線和檢修口,像一隻隻醜陋的爬蟲。
三人朝白玫墜落的位置走過去。
天台邊緣并沒有什麼保護措施,僅一道及膝高的生鐵欄杆,被日曬雨打鏽蝕得很厲害,關節處松動,搖搖欲墜,随風吹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從這裡掉下去,似乎是一件十分輕易的事。
季銀河徑直走過去,迫不及待地對着下方張望。
唐辭大吼:“危險,回來!”
季銀河撇撇嘴,老實地在距離邊緣一步之遙處停下腳步。
唐辭舉着海鷗相機拍照,而陸铮則不聲不響地走到最危險的欄杆邊,蹲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