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信号的程漠低頭在bp機上操作了兩下。
很快,審訊室傳出響亮的“哔哔”聲。
當着李堅的面,季銀河将bp機拿出來,目光飛快掃過屏幕,露出一個控制不住的激動神情。
“太好了!”
她甚至攥緊雙拳,偷偷摸摸比了個“耶”的姿勢,又像害怕被李堅發現了似的,迅速松開拳頭,恢複正常神色。
“那個,警察妹妹啊……”
李堅的屁股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動。
“别急。”季銀河擡起頭,一臉誠懇地望着對方,“我等下就走,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待會我們隊長過來接班,你有什麼想說的,留着跟他說吧。”
她深吸口氣,開始醞釀情緒。
在剛才的電話裡,唐辭說他們已經找到了絕緣設備,小伍正帶着老田做指紋對比。
而他也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李堅的鄰居告訴我,李國萍的兄長,也就是李堅的父親住院了。”唐辭說,“我剛跟醫院核實了一遍,是絕症,要做手術,需要一大筆錢,所以李堅實際上很缺錢,這大概是他成為李國萍幫兇的動機……”
季銀河順着他的思路:“但是李國萍卻想帶着這筆錢遠走高飛,也就是說,姑侄倆對于如何分贓并沒有達成共識!”
“對。”唐辭輕笑了聲,“你可以借機發揮了。”
這個發現确實給了季銀河“演下一場戲”的靈感。
果然,李堅聽說要換人,抓着桌角,有點急了,大叫道:“你别走啊!”
好端端的,隊長為什麼要過來審訊?
——他心中的猜測仿佛得到了進一步驗證。
難道他們真的找到證據了?
李國萍不會已經招了吧?
“警察同志,我姑姑到底都跟你們說什麼呀?”李堅摸了摸腦袋,放棄轉彎抹角,“你給透點信,我也好有個數,是不是……”
可對面的季銀河卻眨了眨她純真清澈的大眼睛。
片刻後,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湧了出來。
“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都出外勤了,把我臨時抓來加班來着。”
“都出去了?”李堅驚訝地問,“為什麼呀?”
“我哪兒知道!”她可憐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也不怕你笑話,我六大娘得了血癌,日本電視劇《血疑》你看過嗎?治病要花好多好多錢……”
李堅臉色陡然一變。
“我爸爸媽媽去醫院照顧去了,我又幫不上什麼忙,要是能多賺點錢就好了,可是市局連加班費都沒有……”
季銀河還擔心這段煽情戲碼會不會演得太突兀,沒想到對面的男人相當入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我爸也得了癌症!”李堅挂出個碩大的鼻涕泡,“我懂你,我跟你說,這事沒輪到自己頭上,都不了解厲害!”
“是啊!我和我六大娘可親了,真不忍心看她受罪!”季銀河裝模作樣地拿襯衣袖子揩眼睛,“可是這病真的很燒錢,我爸媽把全家積蓄都拿出來,也填不上那個窟窿!”
“可不!我姑連一分都不想給我!”
季銀河耳廓一動,絲滑地問:“你姑姑不是搞了很多錢嗎?”
毫無察覺的李堅歎氣道:“但她是個鐵公雞啊,一毛不拔,什麼好事都讓她占盡了!要不是我爺爺奶奶讓她讀了中專,哪能進廠坐辦公室?結果人為了當總經理,不結婚不生孩子,錢也不交家用,全用在打扮上,生生把我奶氣死……李國萍就他*是個自私的白眼狼!”
季銀河義憤填膺,“太過分了!”
“是啊!太過分了!”
審訊室裡安靜下來,沒人出聲。
除了李堅粗重的呼吸外,連空氣都凝結住了。
良久之後,他突然問:“如果我比我姑姑先交代,那到法庭上,是不是能判輕點?”
季銀河看了他兩秒,輕輕點頭,程漠走進審訊室,拿起口供本和錄音筆。
李堅捏緊扶手椅,長長歎了口氣。
自從被民警帶走後,他就按照與姑姑的約定,裝出油膩奸猾的模樣,以拖延審訊時間。
但此刻,警察已經找到了那套設備,萬一有漏擦的指紋,萬一李國萍已經放棄抵賴,等待他的,就會是漫長的牢獄歲月。
甚至是死刑。
李堅不想再演下去了,老實交代完實情,說不定還能請警察說說情,少判幾年。
也許還能多陪爸爸一些時間。
“那個電機……是我動了手腳。”他垂下頭,“但是李國萍讓我改的,具體怎麼操作,也都是她教我的。”
程漠問:“動機呢?”
“姑姑說張春波發現她半夜燒發票,可能會舉報,到時候家裡就沒人掙錢了……隻要我能把事情解決掉,她就會出錢給我爸治病!”李堅深吸口氣,“警察同志,我小學沒畢業,還以為接萬伏電也就是吓唬吓唬張春波呢,我真沒想殺人,真不知道會死人的啊!”
他交代完,虛弱無力地跌靠回椅背。
程漠拿口供給他确認,按下手印。
季銀河站起身,“感謝你的交代,現在我們要去審你姑姑了。”
“……”李堅神情恍惚地擡起頭,“李國萍她,什麼都沒說?”
“是的。”季銀河點頭,“還有——”
她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其實,我沒有六大娘。”
緩緩回過神的李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