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人稱死者叫張洪波,目擊者也确認了他的身份。此人曾是壓縮機廠廠醫,一周前成了那一帶鼎鼎有名的大師,号稱自己和宇宙天人感應,能治病解災,信徒幾乎都是壓縮機廠工人……我看就是招搖撞騙呗!”
小伍把筆錄遞過來,唐辭靠在窗邊随手翻了翻,視線重新投向詢問室内的女孩。
白熾燈被刻意調暗了,季銀河正趴在桌上,睡得相當酣甜。
“真好,加班審了一晚上,我也想睡一覺。”
小伍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調你去行政科,每天睡到自然醒。”唐辭白他一眼,“開工。”
小伍吐吐舌頭,推開了眼前的木門。
“吱呀”一聲輕響,季銀河從睡夢中驚醒,擡起亂糟糟的腦袋。
她揉了下眼皮,目光清澈而呆滞地看着眼前兩位——
重案一隊隊長唐辭和刑警小伍,上班第一天都見過。
當時以為能去辦案,季銀河還特地準備了連女士親手鹵制的鴨貨和老季托人買來的哈密瓜,向刑偵支隊的每個大隊送了一份。
因為局裡沒案子,大家都吃得很歡樂,偏這位唐隊格外不領情,把鴨貨和瓜全都丢了回去。
季銀河歎了口氣,苦笑一聲。
怎麼就落到他手上了呢!
此刻唐辭也在觀察她。
這位新來的警花腿長個高,體态優越,五官英氣,皮膚也白,乍一看謙遜認真,不過眼底卻透着一股怎麼都藏不住的機靈勁。
唐辭瞥了眼政工科拿過來的資料。
警校的成績單上,幾乎門門都是滿分。
“睡得挺好?”
“挺好。”季銀河聲音清脆,“感謝唐隊看在同僚的面子幫我弄暗了光線。”
“那就說說吧。”唐辭語氣嚴肅,“為什麼會出現在命案現場?”
“……”
季銀河垂眼,大腦動得飛快。
肯定不能說出老季和連女士那番詭異的交談,什麼龍傲天文綠江文五折疊的,也沒人會信。
想了想,她張口:“我接到了線索。”
“哦?從哪兒來的?”
“線人。”季銀河神情坦然,一臉信誓旦旦。
唐辭揚起一條眉毛,“你剛上班一周,還一直坐辦公室寫材料,能有什麼線人?就算有,怎麼不上報市局?”
“線人有多危險您也知道,總不能公開告訴所有人吧?”季銀河略帶無辜地看着他,“而且,我這是第一次從他……那裡聽說情報,我怕浪費局裡警力,就先去探探虛實,有什麼錯嗎?”
聽上去似乎沒什麼漏洞,唐辭想了片刻,還沒來得及提出下一個問題,就聽見她好奇發問:“你們都查到哪兒啦?”
小伍條件反射般張口:“哦,死者叫張洪波,以前是廠醫,聲稱自己要登仙,同時幫助大家淨化罪孽。前排目擊者在煙霧裡看見了他的臉,痕檢老田說李國萍那三字是用刀沾了血刻畫的……”
他說得很快很亂,隻有重點,季銀河卻邊聽邊點頭。
“小伍!”唐辭皺眉打斷,“你怎麼什麼都往外說!”
小伍茫然張大嘴:“她不是咱們的同志嗎?”
唐辭看着下屬語塞。
“屍檢結果呢?”季銀河睜圓雙眼,琥珀色瞳仁裡閃着好奇的光澤。
唐辭敲了下桌面,“不該問的别……”
“還沒出來呢!”
嘴快的小伍在隊長冰冷的目光中讪讪低下了頭。
唐辭深吸了口氣,“小季同志,我們可以暫不追究線人的事,既然你當時就在現場,有發現就直說。”
“哦,我記得當時屍臭味很濃。”季銀河收起笑意,“我在警校選修過法醫,請來的大體老師剛走不久,氣味可比昨晚淡多了。”
唐辭微頓,“你想說什麼?”
季銀河聳聳肩,“按照常理來說,死者應該走了有段時間了。”
小伍困惑發問:“啊?張洪波不是事發前還在運功嗎?難道是死人在表演?”
“為什麼不能?”季銀河神色如常,“你們查李國萍了嗎?我猜她應該是位廠領導吧?鬧這麼大陣仗,至少科長級别。”
唐辭默了片刻,“李國萍就是壓縮機廠的總經理,獨身,目前還聯系不上,她秘書說她一早就去出差了。”
靜默片刻,季銀河長長喔了聲。
“那唐隊,我能走了嗎?”
“不能。”唐辭冷漠回答,“把你交代的核查清楚,我才會放人。”
“……不走也行,那能不能麻煩您把饒局請過來,我有點事想跟他談談。”季銀河笑眼彎彎,看上去有點無賴。
唐辭:“……”
看來從她這裡問不出更多了,他站起身,拍了下小伍,示意他拿筆錄給季銀河簽字。
她倒也不生氣,抓起筆龍飛鳳舞地簽下大名,還不忘提醒:“當時站在我前面,短發燙頭的那位丁大媽應該知道不少壓縮機廠八卦,建議你們找她多問問!”
唐辭假裝沒聽見,推門離開詢問室。
季銀河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研究起手指上的倒刺。
十分鐘後,饒正好抱着搪瓷茶缸走進來。
季銀河騰地坐直身體擡起頭,“局長早上好!我想去重案一隊!”
“早上好。”
饒正好已經習慣了她的一驚一乍,慢悠悠抿了口茶,才輕聲歎氣。
“算了,本來你就學這個的,他們現在又确實人手不足,是該把你調進去,協助唐辭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