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也被她不斷抛出的試探與小心翼翼的謹慎,磨得有那麼丁點兒不耐煩,卻又不肯在這事上拿皇子身份壓她。
他一面倒上煮好的酒水,一面好性子說着:“本王與你之間,沒有恩,也談不上怨。事成後必然不會再計較船樓之事,阮府可安然無恙,你。”
他将替她滿上的酒盞推上前:“自然也不會有事。”
阮梨深覺此人危險,況且她一個主從商戶之女,攀扯上皇室,恐怕日後還會有更錯綜複雜的事情接踵而至。
她最嫌麻煩了,一點都不想被卷入權利漩渦中去。
可隻要看了地形圖,哪怕隻有一眼。
阮梨知道,她不答應下來,也是不可能活着從雪仲閣踏出去了。
果然是個狐狸,圖一展,就将二人暫且綁在了一條船上!
“多謝殿下。”如此想着,阮梨語聲卻溫柔如水,且做出了受寵若驚的神态來。
雖然她自诩不怕死。
但也還不至于上趕着找死。
皇權面前,當然要時刻謹小慎微,處處留心。
傅蘭蘅應了聲,就仰頭喝了口酒。
方才絮絮叨叨說了許多,阮梨嘴早就幹了,見對方都喝了,也跟着拿起杯來飲。
酒有點烈,但回味是馥郁花香的甘甜。
傅蘭蘅将她的小動作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勾了勾唇,沒再說什麼。
阮梨在雪仲閣整整待了一個時辰。
這張地形圖上标志密布,大到巨石分布,細微到哪個方位有幾棵樹,都标注在旁。
沒什麼記憶點,記起來十分繁瑣。
她已隐約猜測這是份海島的地形圖,但出于對人身安全的考慮,沒選擇問出口。
“時候差不多了。”傅蘭蘅穩坐在阮梨對面翻閱書卷,他手指修長,多年來養尊處優,肌膚肉眼可見的光潔細膩。
才道出這句話,撐着額頭埋首在圖裡的少女猛然松了一口氣,身子都跟着垮下來,像是随地就能躺下去。
阮梨還真想躺,但終歸是不敢,隻揉了揉酸麻的手腕:“殿下,那我先回去了。”
背,沒有背下多少。
中途她還拿了筆,想邊謄抄邊加深地形的記憶,卻被傅蘭蘅以折扇打在手背上,也打落了筆,嚴肅道:“默記,其餘一律不許。本王知道這不好記,每次來隻需記足一個時辰就可以回去了。”
阮梨硬着頭皮終于熬到了時間,眼前的男人一發話,她歇了口氣後,就立馬起身告别。
見傅蘭蘅停下翻書動作,目光直直,她又忙表衷心:“殿下放心,我從不夢呓,跟阮府的人關系也不怎麼樣,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向别人透露半個字。”
“信你,”傅蘭蘅忽然伸出手來,“東西還給本王。”
阮梨正要指桌上的地形圖,突然想起袖袋間的玉佩,掏出來準備遞過去,轉而又收回:“殿下,這玉佩的系帶說到底也是我弄斷的,若無急事,不如先放我這裡,等我修好了再還回來?”
傅蘭蘅諱莫如深地笑了笑:“你有這份心,本王也不好拒絕,拿着去吧,什麼時候修好了,再還給本王。”
這話聽着正常了許多,終于不再暗暗藏着擠兌的意味。
阮梨總算寬心了些,拿着玉佩歡歡喜喜地離開了雪仲閣。
恰好天字号的窗臨長安道,憑窗而望,覽無遺漏。
傅蘭蘅疊好了地形圖,就倚着窗看樓下的阮家姑娘。
看她腳步輕盈地掀簾上馬,很快遠去。
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真是有趣。
他又笑,眼角勾出了幾分玩味來。
人既然是自己送上門來的,那就怪不得他了。